潘晓春：白云深处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30 12:12 阅读(0)
潘晓春：白云深处
那是一九八一年春天的事了。
姐姐病逝不久，我们一家人沉浸在无边的悲痛之中。“破屋偏逢连阴雨，漏船又遇顶头风”。紧接着我又莫名其妙的病倒了。我四肢乏力，不想吃饭，尤其是晚上一合眼便会有大团黑云裹夹着轰隆隆的雷声朝我扑来，一下子重压在我身上。我无比恐慌想挣扎却动弹不得，约两分钟的样子我才浑身汗津津地醒过来。眼前那团黑云便慢慢飞走……我的惊吓声一次次吵醒母亲……
很快我的病情加重：心慌、胸闷、心跳快。呼气的时候心跳稍慢，吸气的时候心脏立刻加速怦怦跳！就像跑步停下来时那样。母亲带着我去了周边好几处医院治疗一直没有好转的迹象。一位很有名望的老中医说，我得的是“神经官能症”。他开了一些中药服后根本不管用。眼看我一天天消瘦下去，父母心急如焚。自然，我生病的事便在村里一一传开了。
俗话说，病急乱投医。一些好心人跟我父母说，这孩子可能得了“外症”。所谓“外症”，是乡下人说民间医生没法治的病。必须用迷信的方式才能治好。我的姑父是个热心人。那天早晨，他请了一位长得很清瘦的风水先生来我家。父亲称呼他“江先生”。我看见江老先生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圆圆的东西（罗盘），站在我家门当中，边看罗盘边环顾左右前方，又背着手慢慢地踱步瞧瞧家宅的后山，然后摇摇头跟我父母说：“你家的房子不能住，犯黄泉水，继续住会出大事嘞！你看，你的门向是壬山丙，水消不到‘甲字'啊……”
“那……那怎么办？老先生能……能不能想……想到办……办法？”我父亲本来就有口吃的缺陷，经他这么一说更结巴了。老先生倒是很干脆：“扒掉重盖，换个门向，门向往右边迎，我们都是亲戚，我不能害你家”。
父亲无语了，他的脸一下子变得青紫，露出悲哀又无助的神情。我心里明白，姐姐治病花了那么多钱，虽然吃饭不成问题，但是翻建房子的事父亲是真的没这个脚力了……
春天，是农村最宝贵的时光。何况又分田到户了，家家都在搞春耕。父亲母亲也忙着下田去了。我坐在路口处，远远地望着父母辛苦劳作，想到自己帮不了他们，心生难过。一双燕子停在我身边的柳树上，不知它们在说什么？但是我知道它们是快乐的；又一只布谷鸟鸣叫着飞过我家的房顶，它的音节拖得很长。多么鲜活的季节呀！我的脸却泛不出一点喜悦。我知道姐姐的病也是心脏问题去世的；我忘不了姐姐走的时候，母亲撕心裂肺哭喊的情形。我甚至猜想或许我也会像姐姐那样，不久就要离父母弟妹而去了吧？可是两个弟弟一个妹妹都在念书呢……
天刚擦黑的时候，大哥孝友来我家，他是大伯的长子。加上我家兄弟三个共七个堂兄弟，我排行第五。大哥是大队干部。也是家族中有主见的人。他坐下来就跟我父亲很认真地说：
“老da！俺老五的病，我考虑应该去‘白云庵'看看，附近医院医疗技术和设备差，找不到病源怎么行？”
“'白云庵'在哪？”我插嘴问。
“白云庵在六安县石婆店上面，有个部队医院在那里，也叫'126医院'，军医技术高，据说不少难病都能治好……”大哥解释了一番，并举了些例子。
听大哥这么说，我一下子觉得自己的病有救了！
第二天，天还没大亮我和母亲就起床，怕去迟了天黑前返不到家。我们从金寨步行去了三十多里外的“126医院”。
126医院座落在云雾缭绕的大山深处，四周被茂盛的大树和竹林掩映着，环境幽雅。医院楼房墙面是绿色的。一进去，右边是挂号处，左拐有一门诊室。看病的人真多。我们坐在走廊的长椅子上等待着。这时候有个穿军装的战士哼着歌走过来：“海风你轻轻地吹，海浪你轻轻地摇……”，我知道这是一首刚流行不久的一首歌《军港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