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应生:也只有他能打通这个电话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30 11:30 阅读(0)
程应生:也只有他能打通这个电话
这是几年前的事了。
那是个气候宜人的天气,像往常一样,我从孩子住的小区出来,走上大街,而后向右转,到蓝湖路不远处一个小报刊亭去买份报纸,遇见他的。
他倚在电话亭里打着电话的样子,有点滑稽可笑。大家都知道,现在就连我家乡的那个小城,都早已没人在路边使用公用电话打电话了,何况这是在又通地铁、又通轻轨的大城市呢。
令人不解的是,我家乡的小城,都已早将人行道上的公用电话机拆除了。而眼前这个大都市的路旁公用电话机,却依然搁置在人行道边,无人问津。或许是大城市人,比小地方人忙,没有功夫来处置这已形同虚设的公用电话机,或许是忘了,就把它撂在那儿,也不防碍什么,多少还算一个景物,一个曾经使用过的通讯联络历史物件吧。
打电话的老者,他一定在想,既然有这个通话工具,为何不来使用打一打呢?联系一下自己的家人、亲朋好友、和自己想要找的人,总比电话闲置在那儿好。
引起我好奇的是,这个需要插卡才能使用的电话,到了他的手里,就不需要那样繁琐插卡了。插卡的孔空着,就像张开的嘴。电话机任由他摆布,他"咔哒""咔哒"的拨号,认为打通了,接着就对着话筒讲起话来......
他这个打电话的举动,使我脚步停下来,把目光投向了他:他一手握电话筒,另一只手握着陈旧的电话号码本,那本子纸张都卷起来了,上面记着密密麻麻不少电话号码。促使你想象它的过去经历与复杂坎坷。他腿跟前,放着一个污垢油渍布满的包裹不像包裹、拎包不像拎包的行囊,身上穿着白不白、黑不黑的衣服,脏兮兮的,像许久未换过、未洗过了。年纪像是六十五岁上下的样子,瘦矮的个子,秃着顶,为数不多的头发,黑白参半,都卷着的,黑黄脸上的嘴巴,在不停地翕动张合着,对着话筒,他的话语,像流水一样淌了出来..... 许多发音,只是嗡嗡、哈哈、嗯嗯、哎哎的,叫人听不清他在讲什语言。一个他没插卡,自认为就能打通的电话,并还在那里煞有介事地、津津有味的不停地讲着……他认为有人在接听他的电话,很有意思,大有不讲完、不表达清楚、不放下话筒、聊下去的架势!......
乍一见他这副打电话的模样,觉得滑稽可笑,但稍一冷静,一股莫名的同情、怜悯之情,涌上心头……尤其是在听清了他对话筒说的这样一句话的时候:"那么好,就这样讲定了......" 让人为他目前的境况而感到悲哀......
路人皆知,这是一个根本打不出去、打不通、也无人在电话的那头接听的电话!他却在这边认为打通了,而且还有他认为自己要找的那个人在接听他的电话,并且还和对方敲定或相约了一件什么事情......
我经过他身边,继续向报刊亭走去,身后还在传来他那嗡嗡、哈哈、嗯嗯打电话的声音......
这位老者,他是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在路上行了多久了?他的电话要打给谁?和对方讲好了、约定了什么事情?
但有一条可以肯定,他离开自己的家,已经有很不短的时间了,或许比想象的还要更长一些。他始终就带着那个写的密密麻麻的电话号码破旧的本子在身边吗?幸好,还没有弄丢掉。那可是支撑他一个人在这行人众多的来往路上,走这么长路程的希望、企盼、方向的寄托啊!
他大概是得了老年痴呆症吧?还是遭到家人的遗弃?抑或本来就是孤单一人?精神失常了么?但他手上拿的电话本上,写的许多电话号码从何而来?怎么解释?难道是他一个人虚拟胡编的?他曾经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也不光是他一个人。也像我们一样,有父母、兄弟姊妹、亲朋好友。那他的这些亲人和好友现在都到哪里去了呢?怎么不来寻他回去?关心他一下呢?就让他就这样一个人满世界的跑,一个人在路上行走,流浪?......
他的家人,或许也正在寻找他、联系他,可能没有联系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