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志高：爱生如子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30 11:17 阅读(0)
林志高：爱生如子
我启蒙的时候，正值解放之初。家乡仅有一所小学，距离我家又有六里山路，沿途还有几条凶狗大獒 ，见人就追，猛扑身上撕咬。大人都心惊胆寒，何况幼小儿童。没有大人陪伴，不敢冒险上学。我只好呆在家，由爷爷教读《三字经》《千家诗》。爷爷的烟袋勾子，高举头上，我一不专心，就会头破血流。
九岁那年，我将“人之初”倒读，问爷爷：“初之人呢？”爷爷说，什么初之人？我说，就是世界上第一个人从哪里来？爷爷说是女娲造的人。我又问：“那女娲从哪里来的呢？”妈妈接过去回答，是她妈妈生的。我再问妈妈：“女娲妈妈又是哪里来的呢？”妈妈说，是女娲姥姥生的。最后，谁也回答不了，我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追问。
不久，来了两位小学老师，动员我上学。妈妈请两位老师解答我那个怪题。两位老笑着说，你这个孩子，能提出这个问题，倒是很少见的。不过，这个问题很复杂，一时半会儿解释不了。你要想弄清这个问题，就得上学读书，等你读出书来，自然会明白。
妈妈说我上学太远，又没个同伴，山路恶狗野兽多，不放心啊！两位老师说，可以住校。妈妈又为难地说，家里确实拿不出一床行李。
一位中年老师说，他是本乡人，家住石门冲，名叫余玉淳，又是一年级班主任和语文老师。这孩子住校不用带行李，晚上跟他睡，让我家每月交一斗米，就行了。
就这样，由爷爷护送我住校读书了。学校设立在陈家祠堂。一年级教室和余老师寝室，设立在大礼堂东头，隔墙和门扇都是竹片做成的。
每位老师一走上讲台，第一句话都是那么威严“坐要正，立要直!”语文第一课仅三个字“天亮了”。这对会背《三字经》的我来说，太容易了。吸引我的是，红冠锦毛的大公鸡，五颜六色的朝霞。
而余老师从每个字的音形意、间架结构、每个笔画在米字格里所处的位置。他边讲，让我们书空边练，先后讲练三堂课。
我以为“天亮了”，就是教我们每天要早起，不能睡懒觉。余老师说还有更深的意思：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人民，推翻了黑暗的旧社会，从此走向了光明。
第一天中午刚放学，六年级王安新同学来告诉我：中午跟老师一起吃饭。全体师生的饭盛齐后，值日老师哨子一吹“开动！”。师生才开始吃饭。吃饭时不准说笑、不准敲碗筷。这个规矩，老师也得遵守。我看见一位老师向王安新使眼色，王安新就夹菜到我碗里。一双小眼睛躲在一年级教师们那边向我窥视。我更加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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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赳赳，气昂昂，晚学一放，唱大戏般的热闹，变成静悄悄。就寝时，我才知道，余老师和教导主任郑老师住一间房。床对着床，中间一张书桌临窗。郑老师是整天板着面孔，家长们背后叫他“老拘板”，他也带个孩子，刚上二年级，名叫郑琼，蓄个冬洋头，跟我一样。他告诉我，余老师为了让我共行李，撵回自己的女儿大莲，让她天天走读，不论雨雪风霜。哎呀，这如何是好，大莲一定会怨我的，我心下着了慌。
余老师和郑主任都去办公室，批改作业和备课。我和郑琼，一双影子读书在桌旁。读着读着，郑琼忽然化两杯糖水，叫我也喝一杯，我不好意思。他说读书口干，润润嗓子呗，并举杯与我碰了个叮当！
瞌睡虫儿爬上眼眶，两位老师还没下班。郑琼说，我俩打水洗脚睡觉。我掌灯，他提水，影度长廊。两个人一盆水，洗脸洗脚，各自上床。
不知二位老师何时就寝，我只觉得一双卷缩的腿，被拉得笔直，也不知两位老师何时起床。当我一觉醒来，郑琼已把洗漱准备停当，又教我折被子，像豆腐块儿一样。
课间活动在操场上，我想对大莲说说，感谢的话，可是刚喊出她的名字，又不知道说什么恰当，反而惹她好笑，一排小白牙在我眼前，晃了又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