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和平：卖白兰花的男人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30 11:13 阅读(0)
朱和平：卖白兰花的男人
某日傍晚，我在城河边散步。“你好！”突然有人和我打招呼，我抬头一看，迎面走过来一个男子，约莫五十七八岁，壮硕的身体，黝黑的皮肤，正笑眯眯的看着我。我仔细端详这张脸，似曾相识，然而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认不出了吧！我在你们学校门口卖过白兰花呢！”提到白兰花，我的脑海中灵光乍现，“哦，是的是的，想起来了！”我上前一步握住对方伸过来的手。
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哎白兰花、白兰花，卖白兰花——”清晨，一声吆喝穿过江南薄薄的雨雾，从小巷的深处传来。这声音我很熟悉，粗犷、浑厚、两短一长，接着巷子的那端便出现一个男人身形的轮廓，由远及近，男子的模样渐渐清晰起来，一身半旧的蓝色罩衫，身材壮硕，肤色黝黑，眼大而圆，眼神和善；左手一个花篮，右手一个小板凳，这就是他——小城唯一的卖白兰花的男人。
男人一边走一边吆喝，不时有买菜的或早锻炼的阿婆、阿姨买上几朵。从东门进城，走过一个长长的上坡就是“行春桥”，乡下人拉着板车进城卖粮、卖西瓜或牲口，车上满载着货物，背绳深深地勒进肩膀的肌肉里，正在吭哧吭哧地用力。男人将小板凳夹在左腋下，腾出右手来推车。上了桥，拉车人连声道谢，男人憨憨一笑：“搭把手的事，不客气！”其实这对他来说是最平常不过的了，他常想谁没有困难的时候呢？人与人之间不就是互相帮衬吗？
我们学校就在大街上，校门口是一个热闹的场所，教师家属、学生和学生家长来来往往。退休的褚阿姨、汪老师、林老师，还有邻居夏奶奶、陈奶奶正在门口闲聊。“真香，一定是卖花的来了”，果然男人拎着花篮走过来。老阿婆们围过去，出于好奇，我也牵着女儿走过去，男子停下脚步，“新鲜的白兰花，刚摘的。”“小哥哥，怎么卖的？”“五毛两朵，一块钱四朵。”竹篮里装着不少白兰花，花朵不大，花瓣微微张开，绿梗，有的还连着一两片绿叶，显得特别新鲜。有一两朵张开的，就露出黄色的蕊。
其实白兰花不是那种雪白，而是白中带绿的玉白，冷冷地发出柔和的光泽，美人指般细长的花瓣仿佛雕刻而成，精美地让人不忍心去触碰。“不能翻，我帮你拿！”男人伸出黑黑的、钉耙一样的大手罩住花篮。花朵用丝线穿着，两朵一联，用别针别在衣襟上，也可以别在蚊帐里，可以香上三天。阿婆们你一块、我两块地买起来，拗不过女儿，我也买了四朵。
花多的时候，男人也会拎到菜场卖。就在菜场的外围，男人挤在一群小贩之间，坐在小凳上，竹篮放在面前，不需吆喝，自然有人光顾。有时候，他也会带些自家产的桃和杏来卖，果子品相好，价格公道，所以一会就卖完了。打过几次交道，渐渐熟了，问他为什么不让夫人或孩子卖花。他说老婆患过小儿麻痹症，腿脚不便，女儿要读书，不敢耽误，儿子还小，只能自己卖。从他那张沧桑的脸上可以看出生活的艰辛，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能多买些他的果子。
男人做生意从不斤斤计较，老顾客他会送上一朵两朵，称好的果子他会添上一个或者算账时将零头抹去，我提醒他不要太“马虎”，他总是说：“自家产的，没多少本钱。”有一次，顾客买了4斤桃，2元1斤总共8元，将两张10元的钞票叠在一起付给他，他找零2元。随后他整理钱时发现了这两张紧紧贴合在一起的新票子，回忆一下确信是一位大姐多给了，急得什么似的。我正好在场，便替他看摊，让他去菜场里面找人。不一会儿，他回来了，笑嘻嘻的，说：“找着了找着了，昧心钱咱不能赚！”
“老师好！”一个学生路过，她的声音一下子打断我的回忆，我一个激灵回到现实。与学生打过招呼，又问了男人的近况。现在好了，两个孩子大学毕业工作了，十年前在政府的扶持下自己承包了几十亩果园种蟠桃和板栗，每年收入可观。还卖白兰花吗？哈哈，早不卖了！树还在，每年都开花，大姑娘小媳妇谁喜欢自己摘好了！他笑了，眼神里透着对生活的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