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善芳：童年轶事 | 流金岁月

记得我差不多十岁左右，父亲同事家的女儿，时常来我家玩。小姑娘五、六岁的样子，两条黑黝黝的辫子，及腰，惹人艳羡；一双眼睛大而灵动，笑起来两个深深的酒窝；睫毛似两只蝴蝶，忽闪忽闪的，似芭比娃娃的真人版，可爱极了。她总是跟在我身后，“姐姐、姐姐”的叫的欢。我时常给她扎各种小辫子，给她扮公主，带她过家家。她总是柔顺的似一只猫咪，任我摆弄。那日，看着她蝴蝶似的睫毛，我突然灵光闪现，想到头发、胡子剪了都会长的更长。我想如果把她的睫毛剪短，是不是也会长得更长、更密？行动不落后于思想，我找来妈妈缝纫用的一把剪刀，把小姑娘拉到院子里的一棵松树旁，两人站定，小姑娘扬起头，微微笑着。我学着大人模样，左手扶着她的头，右手拿捏剪刀。剪刀相对于我的小手来说大了些，加之我不会使，揉揉捏捏，好半天不得要领。等我笨拙的张开剪刀，缓缓的朝着睫毛夹去，夹起、松开、夹起、松开……，我努力调整剪刀合适的角度。终于夹好一截睫毛在剪刀上，似乎可以剪了。彼时不经意从剪刀下方向上看，不看不知道，这一看，魂飞天外。一小块眼皮正夹在剪刀中间，因为夹的少，从上方根本看不到。我倒吸一口凉气，轻轻地松开剪刀，小心脏咚咚咚地狂跳不止。想着这一剪刀下去，可如何是好？芭比娃娃家里可就她一个，父母的掌上明珠，含在嘴里怕化了的那种。果真剪到她眼皮，父亲不剥了我的皮么！此事可算是我记忆中最大的惊吓了！巧合的是初一时，我的同位也是长发及腰。我却不懂留长发的辛苦，嫌她发梢干枯，形同枯草，一日趁她不备，偷偷剪掉她两寸发梢。待她发现，为时已晚，气是气着了，却拿我毫无办法。我自毫发无伤，没事人似的逍遥。

小学四年级，我的同位是一陶姓女生。巴掌大的小脸，瘦瘦弱弱的，豆芽菜似的，比同龄孩子矮半截，我总是亲切的称呼她“小桃子”。“小桃子”脾性好，不似别的女生爱使小性子，下课总是安安静静地坐在位子上，听同学说到好笑的事，她淡淡的弯起唇角，也不多插一句。听说她家兄弟姐妹四个，家里经济条件差，所以一入夏，她就患疮，时常是这个好了，那个又起，估计是家里太热的缘故。有时同学不注意碰到她疮患处，她都是龇牙咧嘴的痛苦表情。我的调皮劲又犯了，课间的游戏也玩腻了，倒是“小桃子”丰富的表情吸引了我。我时常趁她不注意，偷偷撩起她的一个衣角，伸出一根手指，慢慢接近她的身体，轻轻地碰触她疮患旁边的皮肤。一边碰触，一边“察言观色”。看到“小桃子”龇牙咧嘴、五官扭曲的模样，我就觉得异常有趣。等她表情复位，课间时间充足的话，我再次撩起她的衣角，伸出一根手指，轻轻一碰，扭过头，假装与我无关。稍等片刻，再把头扭过来，欣赏她错位的五官、生动的表情，典型的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她也不恼，不知是我碰的很轻，还是她预知我要碰，早早用表情去迎合。她或许知道我只是为了看她蹙眉、咬牙切齿的样子，配合着我去表演，而我当真觉得那是一件非常有趣味的事，乐此不疲。其实我是很喜欢“小桃子”的，有什么好东西都和她分享，有人欺负她，我也护着她。只是我的调皮捣蛋，也让她吃尽苦头。遗憾的是小学毕业后，再没见到她了，听说她举家迁走了。

小学是很开心的时光，那时班里女生多，下课疯玩的很，一群女孩子叽叽喳喳，雀儿一般。上学和放学路上，三五结伴，更是欢快。一日放学和艳子一起（我堂妹，我俩同岁，一个班）抄小路回家。穿过老街后面窄窄的羊肠小道，走过一个大晒谷场，沿着一个河堤走上一段，到了一片农田和村庄连接处。我们边走边玩，时常多用一倍的时间才能到家。这天也不例外，我俩悠哉悠哉地走着，倏然间，不知谁先发现前方不远处的田埂上，有一大簇红艳艳的野果。是果子熟透的深红，我俩知道这野果能吃，贪吃的口水在味蕾的催化下，早就垂涎欲滴了！细看那簇野果可真大，似一把撑开的雨伞，所有的果子都红彤彤的，个个鼓胀饱满、吹弹可破。再看，食欲更滋长一分。野果长在上下两块梯田的中间偏下，而上下两块田相差差不多两米多。我们想摘食野果，站上面的田梗够不到，走下面的田，必须穿过一大块泥巴地，野果旁边还杂树丛生。虽说家在乡村，我俩却是一直住在镇上，插秧、放鹅、打猪草等等，这些农家孩子的日常活动，我俩都没经历过。对于赤脚下泥巴地还是有点怕，怕蚂蟥、怕蛇虫之类。经不住那一簇红艳艳的诱惑，我俩还是放下书包，脱了鞋袜，手拉手开始朝那簇艳丽的野果迈去。此时已是薄暮时分，远处的袅袅炊烟渐渐的淡了，村庄偶有狗吠声，不远处几座老坟岿然不动。周遭一个人也没有。我俩慢慢向前蹚着，艰难的走了一小段，又稀又粘的泥巴，沾满我俩双脚和小腿，恐惧和不适也像贴在腿上的泥巴。看到野果旁边密密匝匝的杂树，更怕有不知名的物体躲在那里。磨磨蹭蹭、走走停停，天越发的暗了，有种毛骨悚然之感。“嗖”一只飞鸟大概受了惊吓，从草丛里飞出，如离弦的箭。我俩吓的比它厉害，就差没哭鼻子了。眼看天色接近黑了，我们离目标距离还很远。两个女孩紧张、犹疑、不安……，终是调转头，摸摸索索、歪歪扭扭的沿原路返回，迅急的爬到田埂上。此时我俩腿上半截都是泥，悻悻然背起地上的书包，提着鞋和袜子，狼狈不堪的往家跑去。时过境迁，那抹红色，一直亮在我记忆的长廊，不曾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