沣西庶:那年秋高月儿圆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30 10:55 阅读(0)
沣西庶:那年秋高月儿圆
星期四下午放学,母亲就在门口忙活着。一个大簸篮旁边靠着四五捆刚砍下来不久的芝麻捆,母亲用捶衣裳的扁棒槌轻轻地敲打着。芝麻还没有晒焦,每一捆都只能捶下来不多的几粒。我放下书包就跑出去找小伙伴玩去了,母亲他们要干什么我一点儿也没有在意。
我一直跑到小坝头,也没有看到张庆文他们。那是我们前一天晚上就约好的,要到秫秸堆里去找藤格挡子回来扎蚰子笼子。因为我们不在一个年级,所以每次在一起玩都要前一天约好。
自从这个学期开学,父亲就不让我参加生产队劳动了,原因是二姐也拿到满妇女工分了。但是我很喜欢到生产队劳动,大伙儿在一起有说有笑的很快活。我本来是喜欢看书的,越是忙越是抽空想看书。现在真要我有时间看书,我倒喜欢找伙伴玩玩。不管是看书还是玩,我都觉得很快活,学校里的老师和蔼可亲,小伙伴们团结友爱,家人们更是把我捧在手掌上,不管是吃还是用,都把我放在最前面。
在小坝头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等到张庆文他们,我只好慢慢地走回来。晴安和晴孩都去爬田埂去了,华子站在大柳树桠上无聊地叫着。回去干什么呢?这正是好读书不好读书的时候,常常把读书看成是一种磨难。我无聊地在小坝头来回走着,踢起路边的一颗颗土坷垃。秋蝉发出颤抖的声音,好像说书人有气无力地絮叨那些似懂非懂的故事。微风轻轻地浮动着柳枝,给人一种不协调的感觉。哪儿的公鸡高声叫了几下,像是在向人们报告着黄昏的到来。
老庄子有人在讲话,我不由自主地踅进去。声音是从前门口俺三爹的厨屋里传出来的,听得出来有二姐的声音。
“还不快来,看你二姐累得什么样?”俺六婶子看见了我就喊。
我知道肯定是二姐在推磨。那是父亲前一年上北乡买的石磨,父亲喜欢置家具。以前我们都是到路老庄上推磨的,父亲一辈子怕求人,所以下决心积钱买石磨。我们庄上都是本家,三爹家有处安放,就安放在三爹家里。
“怎么这咱推磨?”我问二姐。
二姐说:“明天要炕糖轱辘馍你不知道?过八月十五啦。”
我才想起来母亲刚才打芝麻是怎么一回事。
第二天继续去上学,中午回来刚走到小坝头就闻到到处都飘动着一阵阵香气。到家的时候,父亲已经把春凳摆放好了。母亲烧了很多的菜,鸡鱼肉蛋全都有。
吃饭的时候,母亲说:“今年可能是庶子在家过的最后一个中秋节了,以后上中学上大学,一到中秋节就要开学了,哪有空来家过节啊。”
二姐向来嘴快,她马上接过话头说:“那大学毕业了不就可以回来过节了吗?”
母亲看了看我,才说:“大学毕业,大学毕业还不去外地工作,哪有闲空回来过节?后来找个大城市的老婆,你就别指望他回来过节啦。”
我只顾吃饭,这么好的饭菜,我才顾不上听他们说什么呢。
下午正常上学,那时候中秋节是不放假的。晚上放学,看见母亲还在炕糖轱辘馍,已经盛满一小面簸篮了还在炕。我其实并不是为了饿,还是伸手拿起一个就吃。刚出锅的糖轱辘馍很烫,一口咬出来的糖稀腌心的甜。糖轱辘馍外面还粘着芝麻,里面甜外面香,看着闻着就觉得馋。
晚饭还没有吃,本庄上的小伙伴们就找来了。平时我们都不在一起玩的,今天是他们来照顾我。要是正月十五,我有父亲扎的狮子龙灯,他们只能跟着我前呼后拥。这八月十五就不行了,我要跟在他们后面模仿他们,因为这个时候的活动他们最拿手。月亮底下摸秋,天底下亮堂堂的,我害怕了。
“不要紧,你就看老堆吧,我们去摸来。你在这里看着,摸来我们一起吃。”一个叫小雪的叔叔说。
我们只有四个人,其他人都没有带,晴安、晴孩都没有带,害怕他们跑不动被人家逮住。我们的摸秋是到生产队的瓜地里偷瓜,老瓜匠是俺二姑父,他的那把三节电雪亮。他们去了,我在汪家坟的乱坟滩子上等着。四周没有一个人影儿,只有黄豆棵里的草蚰子扯着嗓子使劲地叫着。我有些害怕了,听见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就害怕,好在这窸窸窣窣的声音就是他们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