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楚古道穿越

王小兵

 

东方天际一抹新红，太阳睡眼朦胧，欲闭还睁。在静悄悄的黎明，我又一次穿起迷彩服和登山靴，从村里出发去集合地点，轻轻的我走了。

车辆沿包茂高速穿越亚洲最长隧道—全长18公里的秦岭终南山隧道。历经2个小时，于8点10分依时停靠在柞水县营盘镇营盘沟小峪口秦岭牛背梁自然保护区门口。换乘景区摆渡车沿崎岖轮回的山路向秦楚古道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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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有惊有险，山回路转，急拐猛掉，乘客系着安全带，左右摇摆，上下颠簸。途中一处急弯处司机突然停车，恐手刹难以制动，司机手脚刹并用，让一乘客下车搬来路边落石挡住后轮下滑，司机然后跳下车清理路障。探头往前看，不知何时山上滚石落了一大片，一块大石横在路中，摆渡车无法通行。往后看云雾缭绕，悬崖深不可测，摆渡车紧依悬崖边，不敢直视。清理完路障后，车辆又开始拔高，沿途的远山云海，杜鹃红叶已无心欣赏，直盼快些到目的地。三十多分钟后，车辆停靠在山腰的一块平地—耍钱场。本段山路人力攀越，需历时2个小时，幸亏有机械运力。此处为本次穿越的起点，也是现存终南山秦楚古道的起点。

终南山秦楚古道南起陕西省柞水县营盘镇小峪口，北至长安辖地天都池，全长18公里。秦楚古道，即商於古道，又称义谷道，是古代秦国通往楚国的咽喉要道。秦楚古道全长800公里，秦朝初年至秦末时期修筑，起始长安，终至秦岭终南山，绵亘三百余里；东汉、西汉王朝时期修筑，从陕西柞水至安康，至湖北襄阳，长约五百公里；三国时期修筑，自湖北襄阳起，经荆门至江陵纪南城（楚国故都遗址，荆州古城北十里许），长约一百五十公里。秦楚古道沿途设有关隘、驿站、铺、店等配套设施。耍钱场地处终南山秦楚古道中部，本为一木柴运转地，因南来北往的各色人流在此聚集耍钱，遂有了店、铺。因宋太祖赵匡胤不得志时曾在此混迹耍钱而得名，输打赢要一词即来源于此。摆渡车所行的现代路面应为古道一部，因开发景区需要，原道及耍钱场周边的古老店、铺已拆除的荡然无存，代之以现代停车场及附属设施，心里不免有些遗憾。踏上古老的青石路面，我们开启了本次穿越，真有折戟沉沙铁未销，自将磨洗认前朝的感觉，随即思绪走进了历史的久远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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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奇松、藤木、老树冲击视野，远眺隐匿在林间的驿亭，忽远忽近的云海，若即若离的山峰，恍惚巫山云雨，神女迷峰，昔日热闹的耍钱场，虽经君王临幸，也成了一个静谧的环形泥丸之地。太白醒酒石前与先贤毗邻，聆听智者的声音。李白郁郁不得志，遭贬沿古道南下，于此石小酌，醉卧酒醒，吟出了《下终南山过斛斯山人宿》：“暮徒碧山下，山月隨人归。欲顾所来径，苍苍横翠微。相摧及田家，音稚开荆扉。绿竹入幽境，青罗拂行衣。欢言得所憩，美酒聊共挥。长歌吟秋风，曲尽河星稀。我醉君复乐，陶然共忘机。”浮想此去南越之地，但愿长醉不愿醒，云横秦岭家何在，暮宿终南马不前。诗仙毕竟有诗仙的浪漫，于是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但使此石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踏着厚厚的落叶，过杜鹃林至斑驳的红桦林，是离人的啼血映红了杜鹃，还是古老的红桦褪皮卷起了历史的沉淀，是为了一个繁华旧梦，活着三千年不倒，还是死后三千年未腐。路边一块碣石上书“古长柞界碑”，此为古存的原始界碑，天南地北，画地为牢。至终南山高山草甸，不时风云突起，天色惨淡，山雨欲来，风声咧咧，温度骤降，登山的汗流浃背霎时荡然无存，浑身瑟抖。齐腰的乱草葳蕤，借力起伏。至分水岭处又需拔高100余米，绕行1公里至终南山绝顶，海拔2600多米。

不到黄河心不死，何况此处链接长江黄河两大水系，拥有第四世纪冰川遗址，于是雨中登顶。羊肠小道，云海遮眼，能见度极低。风声由咧咧转为呼啸，带着哨音，仿佛要将人吹落涧谷。两股战战，心里战战，周身战战。为了挑战自我，为了征服自然，我还是一意孤行。终于一块巨大的冰川遗石—湘子问天石，出现在眼前，形如巨龟，龟身鲜红的大字“终南山”，龟首伸出半崖，俯瞰长安，又如问天。夜半月出，空谷传音，湘子于此弄笛，箫管随风入天庭，问悲欢离合，问世事不公，问情缘谁续，问天下苍生。我们生长的地球，气候经历了三次大的冰川运动，第一次震旦纪，距今6亿年，第二次石炭纪，距今3亿年，第三次冰川纪，距今300万年。神龟虽寿，犹有竟时，唯有此龟历经万年依然如故，顽石生苔，栉风沐雨，吞云纳雾，哪怕是野火焚烧，哪怕是冰雪覆盖，依然是痴心不改，依然是信念不衰。沿草甸既行，过南草北木，天气转晴，山中无四季，半里不同天。岭南为草，岭北为木，泾渭分明，为天然方向标。看手链上的指南针，才发现原来指南针箭头所指的是北方。于是在草甸处休憩，躺在软绵绵的薅草甸，蓝蓝的天上白云飘，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圆地方，忽而感悟到古人对自然环境的象形恰如其分。草丛中不时横七竖八的散落着冰川遗石，或大或小，或坐或卧，形状各异，宛如天上的寒星。人们无拘无束，自由呼吸，载歌载舞，全无旅途劳顿。越草甸，一路开始下坡，从剑竹、老林架下穿行，阴郁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