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 船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30 08:27 阅读(0)
贼 船
魏杰
小序：这篇小文章写于2014年12月28日，一字未改。当时爱人手术一个月，我陪同她散步。抚今追昔，不胜唏嘘。愿天下伉俪休戚与共，不弃不离，恩爱白头。
她说，很想下楼转悠一会，透透气。母亲叮咛，毕竟是冬天，要披件外套，裹条围巾，戴口罩，别冻着了。
她坚持自己走，拒绝搀扶。我紧紧跟在身后。她始终低着头，蹒跚挪步，三五十步，休息一次。到了华东服饰广场，她已经面颊苍白，气喘嘘嘘。广场对面是陕西师范大学，风华正茂的莘莘学子进进出出，成双成对。
阳光灿烂的正午，依然寒意逼人。她低声说：“想当初我们在学校，总是偷偷摸摸，生怕别人窥见。拉拉手，羞羞答答。偶尔听到一些闲言碎语，委屈要死的心都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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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了笑。说：“睹今思昔，那些青葱的岁月，懵懂的感情，仿佛就浮现眼前，那么鲜活，又那么遥远。可是有什么关系呢？我们还是修成正果。年轻真好。但对他们来说，重要的不是一见钟情的浪漫彩排，而是潜心蛰伏，寻觅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
“爱情最容易腐烂。因为时光是一种消蚀剂，任何奋不顾身的热恋，总有一天要归宿平淡。青春经不起任性和挥霍，甜言蜜语转身就被遗忘。其实人生，最割舍不断的是一种习惯，它融于积年累月琐碎细致的关怀中，最感动心灵的是一种默契，长相知不相疑，执子之手，永恒相守。”
“当初我们也像这些少男少女一样，十七八岁的年龄，何曾懂得爱情？我常常逃课、作弊、挂科、补考，数九寒天的午夜，魂不守舍在女生宿舍楼下的墙角徘徊。那时候，热血沸腾，孤注一掷，愚蠢又可爱，脑海全是你的轻颦浅笑，何曾把心思用到了学业上？”
她扑哧一声，羞赧地笑了：“你的脸皮真厚，也不怕流言蜚语。死缠烂打，人家才上了你的贼船。”
“不，”我握住她的小手，深情凝视她的眼睛，认真地说：“假如时间倒流，我还会犯相同的错误。现在觉得荒唐，那是成年人的眼光。何况失之桑榆，收之东隅，所谓荒唐，它却恰恰是我的人生之中最精彩的一笔。我从来不相信老师能教给学生实用的知识，真正的大学是在社会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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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洋大海之中，波涛汹涌，百舸争流。可是我的贼船，桅杆昂扬，却只挂半帆，专挑平静的水面行驶，不涉险滩，不抢风头。我只愿缓缓摇橹，随波逐流。我只愿迎迓朝阳，渔歌唱晚，一杆明月钓秋风。我只愿载着你，漂泊天涯，相濡以沫，白首不相离。”
“尤其今天，”我清清嗓子，低沉地说：“你手术后，我才分明地、强烈地感觉到离不开你。你捡了一条命，我捡了一个媳妇。”我的眼眶有些湿润：“手术那天，整整8个多小时，我是如何焦急、烦躁、恐惧地度过？我守候在手术室门口忐忑不安、坐卧不宁，我恳求菩萨保佑，祈祷基督保佑。每当听到护士呐喊家属名字的时候，我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有几次，我差点冲进手术室里。我不敢想象，我忍不住想象，我几乎疯狂了，精神紧张到了极点，濒临崩溃。我宁愿代替你，用我的肝换你的肝。孩子可以没有父亲，但不能没有妈。”
她有些恼怒：“你瞎说什么？呸！呸！呸！我不是好好的嘛。医生说，休息几个月我就可以上班了呢。”
一个小女孩跑过来：“叔叔惹阿姨生气了，买朵花哄哄阿姨吧。”小女孩抱着一束花，圆圆的大眼睛，愣愣地站在我面前。我们俩人面面相觑，不由自主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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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搀扶她，缓缓往回走。暖暖的阳光照耀下，地上留下两个紧紧依偎的身影。她的左手按住腹部伤口，大概因为疼痛，微微弯下腰，稍显驼背。一路上，我们沿着小路的边沿，缓缓地、缓缓地行走，都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