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龙布 │记忆

 

一九六八年，在“文革”的喧闹中，我被分配到叶集中学教书。担任两个班的语文课和一个班的班主任。新生分班时，校“革委会”特意把父母在食品站、分销处、供销社、粮站工作的学生挑出来，各班平均分摊。因为当时没有分数衡量，只有家庭区别。在计划经济年代，物资匮乏，凭票供应，掌握物资供应的部门很“吃香”。他们的子弟分到班上，老师或许能开开“后门”，让学生帮助买点紧俏物资。学校这样分班，是想“福利”分沾，让班主任心理上得以平衡。当时社会上就流传这样的民谣：“食品站，猪大肠；供销社，烟酒糖；粮食站，地脚粮；教书倒比银行强；邮电局只落个铁丝晒衣裳。”由于这样的现状，我们当教师的常常能夠买到一些“计划外”的物资。什么碱粉，肥皂，猪肉，红糖，临水大曲等等，我们把钱给了学生后，上学时一准将东西带来。

有一天，一个家是供销社的学生对我说：“史老师，我爸问你要不要化肥袋子？”我说：“要那干什么？”学生回答：“做衣服穿啊！”原来，这批化肥是从日本进口的，包装是尼龙布的。供销社卖化肥时，只卖里面化肥，不卖袋子，让老百姓用笆斗挑回去。这些化肥袋子留着“开后门”，只供应干部们。在凭布票穿衣服的年代，这种布又好又不要票，往哪去找啊！我连声说道：要，要，要！

 

我弄了四个化肥袋，让夫人到染坊店染成了蓝色的，做了一件褂子和裤子。时逢夏天，穿在身上抖抖抖的，“的确凉”。一时间，大街上穿尼龙布衣服的，成了一种时髦。不仅舒服，而且是身份的象征。惹得一些大姑娘定婚时要彩礼，必须有“过河干”布料。因为这种布穿在身上又轻，又不沾身。洗后晾一会儿就干了。

谁知，正在得意之时，又一首民谣在社会传开了：“身穿尼龙布，大小是干部，前面是日本，后面是尿素，拍拍头，含氮百分之四十六”！ 这“含氮”，虽是化肥术语，但又与“寒蛋”谐音，叶集的土话“寒蛋”是寒酸、寒味、寒碜意思。我做为一个教师，怎能还以穿上日本化肥袋子为荣呢！于是，便脱下了这套“过河干”衣服，放到箱底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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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转星移，沧桑巨变。计划经济已成为历史，物资匮乏已成为回忆。我们不再为买一块肥皂而发愁，为穿满是补丁的衣裤而难堪了。谁说“邮电局只落个铁丝晒衣裳”？铁丝早已变成了无线，电信畅通未来，国家走向富裕，民族正在复兴。

前不久，我在询问老伴，当年我那套尼布衣服可在了？老伴说，早就在搬家时扔掉了！我失望地说，多可惜啊，留到现在，卖给收藏家，说不定还值个万儿八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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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红雨，六安叶集人，1944年10月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