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别山忆念三题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30 05:16 阅读(1)
乐军:大别山忆念三题
樱花树
老屋门口那棵樱花树,如今该是更加婆娑了。
从我记事时起,家门口的坡地上便有一棵一人多高的樱花树了。听母亲说是大姐在山上顺手扯回来栽的,居然活了下来。嫩嫩的树叶,油油的发岔的树干向空中伸展三根枝条,那三角杈便是我小时常一脚就能蹬上的好去处。母亲却不高兴我这样,她怕我弄折了树枝,更怕我摔下来磕破了头。现在看来这两条担心纯属多余:我一次也没摔下来,树也长得越发茂盛了。
记得我刚上小学的一个春日,那总是青青一色的樱花树,居然开了粉白色的花。粉粉的花瓣发出一股涩涩的香味,像头年嫁到山那边的大姐刚生下的小外甥的脸。不用母亲责骂,我便忍住一脚蹬上樱花树去摇晃的诱惑,因为我知道摇掉了花便结不出阿睿家那样又红又嫩的樱桃。那一阵也许是我最快乐的时候了。一天早晨上学路上,心中的秘密像一只小兔子似的随着小伙伴们奔跑的脚步左冲右突,我终于叫住了阿睿:
“俺家的樱花树要结樱桃了,你不要对别人讲。”
“真的吗?有俺家的大吗?”
“肯定有的,俺娘讲那是山樱桃,又甜又大。等花谢了,就结樱桃了。”
那以后的一段日子,放了学阿睿便跟我一起看那樱花是否谢了,我也就理直气壮地跟她去看她家的。我们常常争论谁家的樱桃会更大,结果是勾了手指:无论大小,到时属于我们俩的我们放一块吃。
花终于谢了,樱桃也渐渐地熟了。这些熟透了的樱桃,三个一群,两个一伙地挂在树上,似一盏盏彤红的小灯笼那样惹人喜爱。它们躲在树叶背后,像是故意和人捉迷藏似的,总是让人看不清楚;可一阵风吹来,它们就藏不住了,一个个好似忸怩的小姑娘,露出一张张羞红的小脸来。母亲小心翼翼地摘完樱桃,留下一碗给回娘家来的大姐和小外甥,剩下的大半归了我。我捧了樱桃飞快地去找阿睿,她家的樱桃也熟了,只是没我家的山樱桃个大,但结得却比我家多。我们一块来到樱花树下小心地咬吃着。天很高,很蓝,云淡,风轻。不知不觉地,在我幼小的心田里,萌生出一种难以名状的幸福感。
后来我小学毕了业,考进了县城中学便住校了,阿睿却不再上学。樱桃红的日子常常是学习最紧张的时候,吃樱桃的美事理所当然地归小外甥所有了。记得高考那年的春天,平时只是寒暑假才回家的我因报考之事回了趟家。
“阿睿上个月嫁到山那边去了。”母亲轻轻地说。
我心中一楞,随即默默地走到樱花树下。满树粉白的樱花像地上腾起的一团烟,又似天上落下的一片云。那个小时候我一脚就能蹬上的小树杈早已升得比我还高了。树根粗了很多,树皮却不再油亮,斑驳不堪的老样摸上去粗糙糙的。久久之后,我蓦地回头,原来母亲早已无声地站在我身后。母亲老了,整日劳碌使她鬓边已挂满了银丝。她两手交叠在腰际的围裙上,慈祥地望着我。我心中不禁一酸,记得我每次开学临走时,母亲总是这样站在树下望着我渐远的背影。快出村口时我总要回头一望,在那幅剪影里,我知道,有一道充满慈爱而又满含希冀的目光始终在随着我前行的脚步。
又是多年过去了,其间我上了大学,又到南方读了研究生,而母亲却在我上大学时永远离开了我。参加工作以来,我回了几次家。老屋早已翻新,而那棵樱花树却越发葱郁了。若是清明回去扫墓前后,常见一朵朵小而白的樱花悄悄地在绿叶中张开了脸。此时,我总要愣上好长时间,然后伸手轻轻地摘下一朵,放在贴身的衣袋里,带回南方,希望在梦里再作一次故乡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