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猪记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30 05:11 阅读(0)
张祥：寻猪记
六月中旬。傍晚时分，黄土公路上依然热浪袭人。
黝黑矮胖的王屠户，背着一杆大秤，敞开上衣，赶着一头病怏怏的黑猪，慢吞吞地走在公路上。
他一边不停地用衣袖擦汗，一边不停地喝斥着磨蹭的猪，捎带着咒骂几句该死的温度。表面上一副怨天尤人的模样，肚子里却充满了得意。
说起王屠户，可是本公社十里八乡都知名的人物。打从少年时期，就跟着老爹修炼祖传的杀猪手艺。等到他老爹去世，王屠户的本事也学到了极致。活生生一头猪，从动刀、梃猪、吹气，再到褪毛、开膛、劈边、砍块，那真是一气呵成，绝不拖泥带水。
不过可惜的是，王屠户只是继承了他爹的手艺。老王屠户豪爽仗义、忠厚待人的性格，在王屠户这里被斩草除根，自己另起炉灶，练成了一套撒泼耍横、童叟皆欺的黑心肚肠。
以前农村里逢阴历双头日子会有一个小集，卖些手工的针头线脑，家种的五谷菜蔬。本来也有两三个肉案子，却架不住王屠户恐吓谩骂、老婆孩子齐上阵，生生让其他人洗手收刀、另谋出路了。于是王屠户一家独大，哪怕做生意缺斤少两、以次充好，猪下水变绿发黑，苍蝇围着嗡嗡响，也能卖出去。凭着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本事，短短十年时间，王屠户盖起了几间青砖大瓦房，生了四个孩子，信用社里还有一笔可观的存款。茶余饭后，王屠户腆着肚子夸耀：“离了我王屠户，就叫你们连毛吃整猪！”
村子里有几个和老王屠户同辈的老人，实在看不下去了，就劝王屠户跟老爹学学，少做孽，为人厚道些。听说这话，王屠户黑脸一寒，白眼一翻，反驳道：“厚道？俺爹厚道一辈子，不也才活六十岁？厚道能当吃当喝不？叔啊，你厚道，让你侄媳妇领几个娃去你家吃住，行不行？”几句话噎得别人无言以对。后来，再也没有人和老虎大谈博爱仁慈了。
就像这一次，压低了病猪的收购价格，又用小秤大砣收进来，等到卖肉时再用大秤小砣卖出去，一反一正，二十多斤猪肉钱就白拿到手了。王屠户一边擦汗，一边盘算着晚上的伙食。先拌它一盆凉黄瓜，再炒个腊肉四季豆，美美地喝上几盅小米酒，捎带着灌两瓶井水冰过的啤酒，这日子，大热天的也不怎么难熬啊。
转过前面叫鲇鱼口的山嘴，离家只有二里地了。王屠户紧了紧手中的拴猪绳，吆喝着快走快走，却突然发生了一件可怕的事情。
随着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和喇叭的震天响，一辆拉矿石的卡车在拐弯处陡然冒出来，紧贴着黑猪的鼻子停住了，车屁股后面卷起了大片的黄尘。司机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大骂道：“想死啊！都走到路中间来了！”
受到巨大惊吓的黑猪，一改之前的萎靡状态，“噌”一下蹿上了一米多高的土坎，嚎叫着向路里沿的树林中奔去。来不及松绳的王屠户被横拖着翻了两滚，变成了大黄球。等到下意识撒开手，挣扎着站起来，猪已经没入了树林，不见踪影了。
王屠户顾不上拍身上的黄土，捡起秤杆秤砣，一边和司机对骂，一边奋力攀上土坎，向树林里追去。
一进入树林，光线猛然变暗，凉气一下子浸透全身。王屠户打了个哆嗦，暗自咒骂这该死的瘟猪，哪里不好跑，偏偏跑到这鬼地方来了。
原来这方圆六七里的大树林，名叫豹子窝，以前经常有土豹子和狼出没。虽然现在乱砍滥伐了一些树，但一人牵手围的松树、枫树、野栗树还有很多。胆小的人大白天也不敢进去，生怕黑洞洞的树林里，会冒出个什么野物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