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孔文:布 衣 当 风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30 04:12 阅读(0)
吴孔文:布 衣 当 风
我从阳台望过去,日渐壮大的城市,楼房历历,门窗峥嵘,烟火万家。其中的三五户,布衣当风,饭菜温贫,教育儿孙的句子,大都是自强自立,崇德向善,颇接地气。
那是一个村庄走出的乡党。睡工棚,蹬三轮,开饭店,送外卖,无惧风雨寒暑,汗水落地生金,终于在城里安营扎寨,将生活的根须顽强地伸向钢筋水泥深处。
一个村庄走出来的人,身体里拥有共同的乡下基因,流出来的汗味都有些趋同。进了城,打破原来的亲疏远近,重新攀亲结义,称兄道弟。遇事呼之则来,挥之则去。人散后,一钩新月天如水的清寂,常被我们遇到。
阿辉,卖菜为业,起早贪黑,逢人面带三分笑,萍水相逢成知己。几年下来,看他起高楼,看他宴宾客,看他还是那么老实本分地与白菜萝卜耳鬓厮磨,难舍难分。傍晚,阿辉将顾客挑下的菜们择洗干净,塑料袋包了,待我下班路过他的小店,顺手塞上一包。给钱,他恼,坚决不收。
阿祥,泥瓦匠。天天骑着摩托车,战斗在重重楼宇间。城市发展太快,阿祥的活计忙不完,常常加班加点。老乡间偶有聚会,他总是最后一个到。吃饭匆匆,烟酒不沾,饭后绝尘而去。一次,阿祥让我们看他的手掌,粗糙、龟裂,沟壑纵横。我们几家的楼房装潢,硬装修部分都由阿祥负责,节约的装修成本数,不敢轻易向外人透露。
阿进,包工头,穿名牌,开豪车。弟兄们经济有难处,第一个就会想到他。他豪爽,随手甩个三五万,从不要借条。近两年工程项目要求严,利润薄,阿进决定金盆洗手,转行另谋出路。前两天,他中年得子,约我们去吃“喜面”。红包一分不收,好酒好菜管饱。酒桌之上,我们用车轮战术,终于把他打倒。醉后的他现了原形,说起创业艰辛,号啕大哭;提及如今成绩,又放声大笑。那天的酒桌气氛,真的异常丰富。
阿龙,小科员,整天西装革履,文质彬彬。他声音不高,说话慢条斯理,好像从不激动。他看书多,爱写作,据说每年稿费可观。每当我遇到弄不懂、搞不清的事情,总喜欢咨询他,接受他的意见建议。少数部门办事难,我也求阿龙帮打招呼。他掏出手机与对方寒暄一番后,让我去找某某人,果然一路绿灯。办完事后,对方问我与阿龙的关系,我据实相告,对方听后,常会意味深长地“哦——”上一声。
一个村庄出来的人,聚在一起,谈论最多的,还是村里的事情:梅子嫁到了国外,运子在新疆娶妻,狗剩的父亲上吊自杀,柱子在村里开了豆腐店,村口的大梨树被挂满红绸……说着说着,渐至沉默,大家不约而同面向远方。
前些年聚会,我们喜欢大一点酒店,吃喝凶狠,山呼海啸。而今,我们喜欢相聚在小酒馆里,开酒馆的老板,大都身着布衣,言语朴素,在那里,我们好像回到了共同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