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隆：追怀莽汉

 

我和莽汉认识较晚。大约是1995年的深秋，他和夫人胡传永一起，找到我的蜗居走访。这对我简直是一个意外。我有什么呀！学识浅薄，为文平平，作品了了；又加上我本性孤僻，常常遭人误解，但莽汉却不知从哪里看重了我，执意要为我写一篇文学传记。

 

后来才知道，他要写的人很多，大约有20余人，几乎囊括了皖西地区以及皖西藉在外地工作的文化人士。他是自费的。不要任何人的报酬。他的这种多情、无私、慷慨的义举，不仅在皖西，在安徽乃至全国，都是罕见的。他用一年多的时间，四处奔波，风雨兼程，终于完成了一部20余万字的《皖西文化名人》一书，等待出版。当时在皖西具有力量和权利出版这本书的并不乏其人，但是由于种种原因，却没有一个人为它操心尽力，以致使这本书沉睡多年，泥牛入海无消息。这不仅亏欠了已故莽汉的一笔真情厚意，也使皖西的文化人士感到心寒!

 

但是莽汉并没有气馁，他凭着自己卓越的才华，一篇一篇地将这些作品分别在报刊上发表了。其中写我的一篇，他特意投给了《安徽日报》。该报在头版以显赫位置刊发了这篇题为《永恒的凝眸》文章，并且刊登了我的照片。一时间使我这个默默无闻的人也成了安徽文坛上的“新闻人物”。

 

2005年5月初，我正和文济齐一起赴李洪兄为我们设下的晚宴。大雨滂沱，满街横流，我们正深一脚浅一脚的向饭店走去，济齐忽然对我说：“莽汉走了！”我感到很震惊，半天没有说出话来。那天晚上吃些什么菜肴，李洪和济齐说些什么重要的话，我都一概记不清了。我的心上压着一块大石头，悲哀几乎将我碾碎！我立即想去为莽汉送行，但是已经迟了，而且这种时候也不适合去。

 

2000年春，我在46年后首次去故地寿县采访，准备为1954年那场灭顶之灾的大洪水献身的人写点文字。经过六安时，莽汉夫妇热情地请我吃了饺子。晚饭后，莽汉又陪我去寻找住处。他主张要为我找一家大旅社住下，我却执意地要找一家深巷里的小旅社，我说小旅社才有家庭的温暖。莽汉拗不过我，只好主随客意。他精心地为我挑选了许多房间，终于没有找到半间合适的，只好把我安置在一间阴喑潮湿的小单间。不料我的执着无意中触动了他敏感的神经，还没等我写出一个字，他却为我写出了一篇散文《春雨盈润的晚上》。这几乎是一篇为我催阵擂鼓的前奏曲，在他热忱的推动下，我连续去了寿县6次。可惜当我写完这组《大洪水》系列散文并陆续发表之后，莽汉还未及看到，就已经重病缠身，不久便驾鹤西去。为了不辜负他生前对我的鼓励，也为了安慰他的天灵，我把他的全文附载于后，以作为我对他的永久的纪念和追怀!

 

2008年4月24日，归来斋

 

附：

 

春雨盈润的晚上

 

作者丨莽汉

 

早春二月，刚刚抖落一身残雪的小城就迎来了新年的第一场春雨。袅袅的雨脚从昨夜的枕边悄然走来，翌日一早，蒙蒙清寒里法梧的枝头便有了一种湿亮的绿意，灰暗了一个冬日的城市也便明眸照人神采飞扬地生动起来。然而城里人对于季节的感觉是麻木的。不要说厚厚的冬装窒息了春天的渴望，坚硬的水泥路面埋葬了泥土的回忆，单是那把钢骨尼龙伞就遮去了他们头上的整个天空，使他们错失了这场如烟似梦滋润万物的雨。

 

如果不是远在大别山腹地梅山的W沐雨而来，我这会儿肯定还蛰伏在一种怨天忧人而又百无聊赖的郁闷里，不知道窗外正在无声飘落的雨就是我渴盼已久的生命的甘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