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听春鸟自在鸣

 

仲春的一个傍晚，我独自一人漫步在湖边一片茂盛的柳林里，尽情地欣赏着那一片鹅黄嫩绿的明媚春色。忽然，一阵婉转悠扬的鸟鸣声从不远处传来，甚是悦耳动听。我悄悄地往前走了几步，在一处石椅上坐了下来，静静地聆听着这不期而遇的天籁之音。

 

开始，那清亮委婉的鸣叫似乎是一对恩爱无比的夫妇在眉目传情地一唱一和；继而，又似乎是一支颇具规模的乐队在演绎一曲气势磅礴的大合唱。那叫声，时而捎带着一阵阵的颤音，时而夹杂着一两句嘟喽声；时而一鸟独鸣，时而群鸟共和，直把个清幽的湖边树林渲染得热闹纷繁。听声音，我断定得出这是一群虎皮鹦鹉。此刻，它们正沐浴着落日的余晖在进行着栖息前的集体唱晚。用不着看它们此刻的样子，我都能断定得出，此时它们有的独自站在高高的树梢之上，机警地转动着圆滚滚的小脑袋，瞪着一对明亮的小眼四处张望；有的则三三两两懒散慵倦地挤挨在一起，羽毛蓬松，脑袋后缩，双眼微眯，大有一副即将进入梦乡的舒缓；有的则余兴未消，轻快地在枝桠间跳来蹦去，并不时地用尖尖的小嘴快速地啄一下旁边的同伴......

 

此情此境，一下子勾起了我久藏于心底的一段童年趣事，眼前便立刻幻化出郁郁葱葱的成片的树林子。

 

那时，农村到处是成片的树林，就连自家的院子里也种满了树，树上一年四季有数不清的鸟儿逗留歇脚。因而，听鸟叫、模仿鸟叫，便成了我童年的一大趣事。像麻雀、大山雀、啄木鸟、喜鹊等鸟的叫声，我都能模仿得惟妙惟肖。晨曦里，我听着鸟鸣起床上学；晚霞中，我听着鸟鸣与伙伴们玩耍。像小枣核（一种个头很小的鸟，羽毛黄绿色）、大山雀之类的寻常鸟儿，我和伙伴们都不太喜欢，雪白的脖子底下带有红点或蓝点的红点颏、蓝点蛋，抑或是黄雀、虎皮鹦鹉之类的鸟儿，才是我们的最爱。每次看到这些鸟儿，我总是紧追着看个没完。

 

清楚地记得桃花盛开的时候，村中一户人家的桃园里简直就成了鸟儿的乐园。园主见鸟儿多，便动了歪心思。他在桃树下置一大水缸，缸内盛满清水，顶上置一硕大的筛子悬挂在粗壮的桃树枝上。渴了的鸟儿纷纷落到缸沿上喝水。此时，园主猛一松绳子，筛子自上方落下不偏不倚地扣在水缸上，将正在喝水的鸟儿统统扣在水里。等鸟儿被淹死后，园主便掀起筛子将鸟儿捞出，用热水将鸟毛褪去后便用盐腌起来，等日后慢慢享用。我和伙伴们见园主这样残忍，便商量好了进行破坏。当落在缸沿上的鸟儿多了后，不待园主放绳子，我们便隔着园子的篱笆用弹弓射击水缸。受到惊吓的鸟儿顿时便鸣叫着展翅高飞了。直把个园主气得破口大骂。之后，他便挨家挨户地上门去告状。没成想一向管教孩子很严的大人们这次却不约而同地站在了我们这边，直把个园主训得灰溜溜地走掉了。那时，我记住了大人们说的一句话：劝君别打三春鸟，子在巢中待母归。

 

树木年年绿，鸟儿们年年来。只可惜1972年的一场“割资本主义尾巴”的运动，将成片成片的树木尽数砍伐，剩下的只是一些流着眼泪、发着瘆人白光的树墩子。树林既无，精灵样的鸟儿从此便很少光顾了。失去了树木的村庄光秃秃的，失去了鸟鸣的家园空落落的......

 

我凝望着栖息在树枝间的虎皮鹦鹉，犹如凝望着一个个久违的朋友，思潮起伏；我聆听着鸟儿们悦耳的歌声，如倾听着一段段熟悉美妙的旋律，心潮激荡。倾听鸟鸣，简直就是倾听一首人与自然相和谐的美好乐章。林语堂说过：各种鸟鸣悦耳异常，除以音乐比拟以外，实在不能用字句来形容它们。

 

是啊，鸟儿是大自然中最漂亮最优雅的精灵。它们那灵动曼妙的身姿，五彩斑斓的羽毛，清新如洗的歌声，不但给大自然带来了无限的生机，也给人们的生活平添了无穷的乐趣。鸟鸣是清幽的，这不带任何修饰成分的天籁之音，为我们营造了一个静谧、空灵的环境；鸟鸣是自然的，这纯粹质朴的悠悠之音，为我们的生活增添了活力与光彩。没有鸟鸣的春天，该是多么的寂寞；没有鸟鸣的春天，又该是多么的单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