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席往事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29 22:07 阅读(0)
红席往事
文/张京会
01
泊里盛产红席,在青岛地区乃至整个胶东半岛那都是闻名遐迩的。
在编席的匠人队伍中,不得不说一个人,那就是我的父亲。在我童年的记忆中,父亲是一个沉默寡言的冷面人,但他编席的手艺,十里八乡的那可是人皆尽知,甚至更远。
我和父亲的感情,就是以红席为纽带而逐渐建立起来的。父亲给我了生命,红席则铺设了我人生道路的起点。
我对红席的初始记忆应该在五六岁的样子,那是个临近年关的日子,大街上冷清的只有寒风的吼声,冻得地面咧着口子,落叶蹿到屋顶上,又窝在院子里。父亲把炕上的旧席卷起来,用绳子捆好放在墙角,又从棚子上拽出一领崭新的红席铺在炕上。
临睡前,父亲趴在炕上一手端着烟袋,一手抚摸着自己的杰作,像是在抚摸自己的孩子,但比自己的孩子更加爱惜。
在父亲上去装烟丝的工夫,我就把童年的顽劣演绎得淋漓尽致,或立或卧,或滚来滚去,似乎比吃一顿猪肉还兴奋。父亲回来的时候,这领系着父亲心血的红席,已经遍体鳞伤,一个席角不翼而飞。
挨打是避免不了,大笤帚抽打的我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煤油灯熄灭后,母亲还不停地数落着父亲的暴力行为。
不就是一领席吗?用得着那么狠心打孩子吗?你也下得出手,你也不是不会编,补一补就是了。
父亲似乎被母亲数落醒了,他立即起身,摸索着点亮了煤油灯,披衣下炕,又到编席屋子扒拉出堆在旮旯的下脚料,才返回到炕上。
父亲把煤油灯的芯子拨弄了几下,屋里顿时亮了许多。他仔细地查看着断裂的席角,像是经久沙场的将军在谋划一场战役。那煤油灯跳跃的火光,把父亲的影子盖在我身上。父亲嘴里哈出的一缕缕热气,温暖了整个屋子,温暖了我刚才还有怒气的心。
就是从那刻起,我对父亲有了一种敬畏,也对红席有了一个浓厚的兴趣。
02
来年的立冬,父亲迫不及待地把门前的半埋式编席屋子,里里外外的整修了一遍。编席屋子可不是一般的地窝子,不但要考虑到采光,而且湿度、温度都要均衡。
屋子整修好以后,父亲就着手编席。父亲先把红白两色的高粱秸劈成篾子,捆绑后放在水库里浸泡个三两天,再捞出经过刮、熏然后才开始编织,在编的过程中还要设计不同的花纹图案,一领红席一般需要三天左右才能完工。
我下了学都会先到屋子走一趟,静静地坐在屋子的一角,闻着带有青草味的潮湿空气,默默地欣赏着父亲跳动的手指,像是钢琴家在弹奏一个高昂的曲子,此时我感到有一种幸福,以至于若干年以后也挥之不去那种感觉,每每想起,一股思念之情油然而生。
进入编席的旺季,父亲抽烟更猛烈了,枯瘦的手指总是夹着那杆裂了纹的烟袋,也许只有老旱烟的辣味,才能刺激父亲的灵感。
夜里,那盏煤油灯坐在父亲面前,昏暗的灯光跳动着父亲瘦弱的身影。他双手飞快地编织着,仿佛编织的不是红席,而是他的未来……
拥有300多年历史的泊里大集,远近闻名。每逢四九日,方圆上百里的人蜂拥而至。推车的,挑担的,剃头的,卖罐的,叉锅子(羊肉汤),烩面的,应有尽有。但我最喜欢卖红席的,红席摊位在大集的西边,南北长约半里地,紧靠泊里西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