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人的爱情

 

文/俞建玲

 

我习惯叫她“老板娘”，虽然她不经商，也早已经没有了物业。

她是我的房东。如果没有那天发生的一件事儿，我对她生活富足人生圆满的羡慕会持续下去。

 

那天下午，她神情紧张地来店里找我，不由分说拉上我了出了门，伸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出租车拉着我们在一条繁华的商业街东转西转，终于在一家美容院门口停了下来。进了美容院，在她和女老板热络的聊天中，可以听出来她是在拐弯抹角地打听一个女人。

 

在她家唯一没有出租留下来自己经营的浴池的楼上，是一间半封闭的大会客厅。平日里她丈夫睡到自然醒，从二楼的走廊转到楼顶平台看看花，再踱到这间会客厅，边喝茶，边等着他的朋友们来拜访他。

 

几个不像浴客的男人走进浴池大厅，径直从靠墙的的扶梯上了二楼，“咚咚”的脚步声在大厅回响。老板娘看到他们会微笑着打招呼。过不多久，楼上就会传来一群男人的谈笑声，还有“哗啦”“哗啦”洗麻将牌的声音。每到这时，她就会很开心，不是趁没顾客时，用鸡蛋清和珍珠粉和在一起敷在脸上做个面膜，就是在柜台边上放着的一台缝纫机上修改那些永远也修改不完却也没见她好好穿过的衣服。我很纳闷：这些人每天在楼上又吃又喝又吵，有什么可高兴的？烦不烦？有时候她丈夫输了钱，会下楼来柜台里取，她也很乐意奉上，而且从不吝啬。

 

等到天快黑了，楼上的说话声渐渐小了，那些客人一个个走了，她就会很警觉，从后门的玻璃上看看她家的车子在不在。到后来自家车在不在已无关紧要了，因为她丈夫会从另外的楼梯下去，偷偷坐朋友的车出去，然后彻夜不归。每到这时，她就会很抓狂，逮住熟人就会喋喋不休地诉说着她的不容易和他的过份，让人对她产生同情的同时，也有点不胜其烦。如果他能在家好好呆着不出去“鬼混”，那么大清早他就不用打电话叫楼下的早餐，她会亲自下厨，用羊尾巴油煎鸡蛋煸葡萄干核桃仁，加上浓浓的酽茶，为他做一道回族人的传统美食。他很喜欢吃这种早餐，据说美味又大补，但对于我们不太习惯食用动物脂肪尤其是羊油的人来说，真想像不出是什么滋味。

 

看到她如此在乎一个人，又痛苦不堪，我开导她：你要有自己的生活，不能老盯着他，越是这样他越想躲着你。她气愤地告诉我：从她的女儿三岁起，她的丈夫就开始在外面找情人，而且像春风吹又生的野草，一茬接着一茬，她都快崩溃了。

 

说实在的，她丈夫给人的第一印象真的不坏，一个皮肤白净眼神锐利的中年男人。不管怎样，我的劝说还是起了作用，她开始试着交朋友，出去旅行，还爱上了跳舞，并且一发不可收拾。常常看到她晚上打扮得漂漂亮亮和一个在邻里间口碑不太好的女人一起出去，夜深了才回家，和以前足不出户的她判若两人。渐渐地，她苍白的脸上有了血色，有了笑容，性格也变得开朗了。有一天早晨，她破天荒跑我家来了。看到她衣衫不整，眼睛上有淤青，胳膊上腿上到处是伤，就知道是出事儿了。果不其然，她告诉我:：她夜里没回家，不知怎么被几天没回家的丈夫撞上了，坐在沙发上等了她一夜。天亮后她回到家，就被气疯了的丈夫被打成了这个样子。她说她受够了，这次是铁定了要离婚。虽然遭到了家暴，却很奇怪她没像别的有过这种遭遇的女人一样悲悲戚戚，相反却面露喜色。没想到思想保守的她，这次离婚的态度是如此的坚决。

 

就在她的离婚大战硝烟弥漫的时候，她家所在的街道开始征迁了。她丈夫将那栋浴池带几间门面和好几套出租房的院子，全转在了一直住在他们楼下的他母亲的名下。他的理由是那块地皮当初是他母亲买的，房子也是他母亲出资建的，她如果离婚，就只能净身出户。她好像对财产没什么概念，没过于纠结这些，痛痛快快地办了手续，搬出了那个留给她许多幸福和无限痛苦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