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 屋

 

老屋小我七岁，它坐落在东西中心街的最西头的小巷里。我整个的青、少年时代就是在那里度过的。

转进胡同，一座老房突兀地占据着整条胡同，它就是我的老屋我的家。熟悉而又陌生，不由得湿了眼眶。随着新农村建设，它早已不合时宜，而且影响了村庄的规划和交通。但因着家叔一直居住在这里，又在村子的末端，它也就存活了下来。

远望着与我生活相伴了近二十年的老屋，内心无限的感慨。我早已离开它三十多年了，最初还隔三差五地过来看看它。等自己成了家，也就把它忽视了。但它却一直静静地守候在原地，敞开怀抱等我归来。土墙换成了砖墙，小院门还是原来的样子。远远望去，一切如旧，墙边高大的香椿树鼓着芽苞摇旗呐喊。

推门而进，第一感觉就是仿佛院子比原来大了许多！比现在新规划的院子大一倍，或许是看惯了紧凑的楼房间距的缘故，也就感觉格外大，我想。它就那么理直气壮地比左邻右舍长出一大截。西墙边的两颗大榆树是我的秋千架，早已不见；那棵高大繁盛的小果树也失去了踪影；院中的那口土井自然也荡然无存……那些老伙计都不复存在，多了的是院子里栽种的花草，牡丹刚刚长出嫩芽，像鸡爪似的红叶子还没有完全舒展开；迎春花在墙角噼里啪啦地怒放；连翘也学迎春的样子露出艳黄的花朵。窗下一个水缸，里面的芙蕖刚冒出几个小角，时有金鱼冒出来吐个泡。三只小狗像绒球一样在脚边滚来滚去，一不小心就踩到它们，踩到也不哭，转个圈又过来蹭我的裤腿脚，没有一丝生疏感，这就是老人说的“狗能认识亲戚”吧。

 

 

 

我的老屋的确是老了，即使再艳丽的花草，也掩饰不住它的苍老。它蜗居在四周高大的水泥房子中间，显得那么得有些寒酸与格格不入。如同迟暮的老人，身体也变得矮小，衣衫褴褛得如同现在时兴的乞丐装，带着些许的调皮。砖的红色被时光打磨成浅淡的水红，上面有许多水渍印记，犹如我们小时候美术课上色彩渲染的远山青黛；白色的墙面早已斑驳陆离，失了原来的模样，对于我来说，那都是时光走过的痕迹，给我久别的老屋留下一幅幅难以描绘的山水花鸟画。望着望着，便有了一种“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意境。那线条从墙裙上面勾勒出去，暗色的土坯脱落出一张张硕大的叶子，如抽象派般随心所欲地伸展，墙体上零零星星的缺块，便成就了或大朵或小朵的“暗色之花”，令人不由得充盈怜爱之情。那几只模糊小鸟飞过的大写意，恍若我曾经快乐的剪影。那些错落但不有致的屋顶的红瓦，凌乱刺目，让人心酸。抚摸着不再光滑的墙，感叹老屋记录下在烟火里的流逝岁月。不管它变成什么样子，在我，对它的爱怜都不曾减少半分，它是我心中珍贵的老物件，即使不再属于我。我只能这么远远凝望，我不敢走近，我会为它的真实容颜伤心难过。因为这里有我多愁善感的童年时光；有我叛逆而成长的少年岁月；有我懵懂却又逐渐成熟青春年华。

泪眼中，我仿佛又闻到了炊烟的味道；仿佛又看到了年轻时的老屋。

老屋是1970年的春天盖起的，当时是样式最新，高度超前，大小四间，加上一明两暗和小屋单独立门的设计，很新颖。外部四角的墙采用红砖立柱，大大的窗户也用红砖镶边，显得格外醒目；屋檐采用双檐头，新颖中还带着些许的诗意；十一层的红砖墙裙；石灰粉刷的雪白的墙体，红白相间，漂亮的如同一位新嫁娘。屋顶平整、厚实，带着麦香弥漫整个院子。阳光透过玻璃窗洒满每个房间。单独有门的小屋成了我的闺房，这是一件很值得骄傲与自豪的事。父亲还特意找人为我定制了一张大铁床，那么小的我，那么大的床！无论我怎么折腾，都不会担心会摔下来。就是在床上翻跟头，也是可以的，这是我的自由王国，我是国王，我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