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 ; 晴空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29 12:42 阅读(1)
风雨 ; 晴空
本刊副主编 刘栩慈
(内蒙古乌兰浩特)
一直想为母亲写点什么,几次提笔又放下,总是怕笨拙的笔不能再现当年的情景,无法准确表达内心深处的情感,更害怕触及那个沉重的话题:从小到大,母亲一直在用她那柔弱的双肩为家人担着风雨,负重前行。
母亲出生在农家,兄弟姐妹十个,她排行第三,两个哥哥都夭折了,母亲便成了家里的老大,呵护着五个弟弟两个妹妹。
由于是老大,男孩的活女孩的活都得干。外公经常领着母亲去山上打草、搂柴禾。那个年月,家家户户缺衣少粮,中午只能吃那点少得可怜的干粮,勉强支撑着疲惫的身子。脚上穿的是胶皮乌拉,里面垫着从玉米穗上撕下来的叶子,晚上回到家,那些叶子上已经满是水珠。有时候,脚上还会磨出锃亮的水泡。但,母亲从不叫苦。母亲的针线活做得更好,衣服和鞋子都自己设计、自己裁剪、自己缝制,做出的衣服总能引领村里新潮流。童年的记忆里,我经常把母亲那个装衣服样子和鞋样的塑料袋打开想大饱眼福,每次都会被母亲发现,生怕弄坏了,赶紧锁起来,那可是她老人家的技术产权啊!
母亲节
Mother
虽然只有小学文化,母亲却是极其上进的人,她不甘于只干农活和针线活。那时候,村里刚刚成立广播站,母亲就担任了广播员,而且非常敬业。组织上想发展她入党。由于听从外公之命,跟父亲订了婚,父亲的身份是“富农”,结果,母亲不仅党没入上,广播员也干不成了。母亲一直遗憾。我入党那天,母亲比我还高兴!她觉得,我替她了了一个心愿。
就这样,母亲嫁给了父亲。她自己说,结婚之前,只在订婚那天见过父亲一面,走在街上碰到了,两个人互相还认不准呢。两个家庭都很贫困,没有嫁妆,彩礼就是:仅够做一身衣服的条绒布料,几双袜子。外公看爷爷奶奶穿的衣服补丁摞补丁,让母亲把条绒布料送给奶奶做一身新衣服。结婚的家具就是一口柜子,一张八仙桌,两把椅子,都是旧的。这样的条件,母亲依然任劳任怨,操持家务,伺候公公婆婆。爷爷奶奶很喜欢母亲,比心疼女儿还要心疼她。父亲和母亲更是相敬如宾,在我的印象里,从没见过父母吵架,家里有什么事都是商量着来。一家人,虽不富裕,却很温馨。母亲还在当地医院谋得一份护士的工作,村子里谁有个头疼脑热的,只要找上门来,母亲都热情地帮助打肌肉针。所以,在全村小伙伴面前,我和姐姐也很自豪。父母都很勤劳,日子越来越好。可是,好景不长,大弟出生那年,奶奶得了半身不遂。伺候奶奶的重任落在了母亲身上。奶奶不能说话,只有左半边身子能动,一切交流都靠左手比划。奶奶一有什么要求,全家人谁都得猜上好一会儿,奶奶气得脸色发青,只有母亲能心领神会,奶奶才露出笑容。奶奶的性格原本很好,很会体谅别人,被病痛折磨得有时候变得不可思议,一会儿要躺着,没过几分钟,又要坐起来,一会又要吸烟,但母亲从来不会失去耐性,总是亲手卷好几十支旱烟,放在烟笸箩里。一日三餐,也是想尽办法让奶奶吃得可口一些。我记得,奶奶的棚顶上挂着一只小筐,父亲隔一段时间就要去一趟县城,给奶奶买来一些好吃的,把小筐装得满满的。最常见的就是麻花,母亲经常给奶奶下麻花汤,满屋子飘着麻花汤的香味,真是诱人。但是,我们姐弟几个只有在感冒的时候才有机会尝一尝麻花汤的味道。那时候,傻傻地盼着感冒。
奶奶在病床上躺了七年,离我们而去。母亲仍然没日没夜地操劳,照顾老的又照顾小的。父亲做木匠活,经常做到深夜,母亲还要再给他做顿夜宵。睡眼朦胧中,还是会看到母亲忙碌的身影。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三年,一个晴天霹雳打破了平静的生活——父亲去世了。对于这个家来说,无异于天塌地陷!那一年,母亲三十三岁,上有七十岁的公公,下有四个未成年的孩子。母亲从不说痛苦,也不说悲伤,总是在我们面前显得若无其事。一辈子也忘不了那个画面:父亲去世那年除夕,一家人都已上桌,母亲说要去厨房拿东西,过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回来,我悄悄走过去探头一看,母亲站在锅台边,正偷偷用围裙擦眼泪,我赶紧转身回屋。就在那一年,由于疼得受不了,她的两颗牙硬生生地被拔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