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场妙音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29 10:19 阅读(0)
稻场妙音
王祖新（安徽当涂）
昔日稻场，如今，满眼堆绿。浓密的树丛藏着大片的荆棘，几只小鸟飞来飞去。女儿问，稻场呢？稻场，在我心里，在我记忆的默片里。
稻场是脱粒晒谷的地方，或为采光，稻场一般设在村东头。稻场与村子有塘相隔，有坝相连，村子是枕塘而卧的，那稻场就依塘而眠了。稻场的西缘有一线婆娑的树影，稻场的北缘是社屋，一长溜的土墙草房，晒干的粮食就囤在里面。稻场的东南角有一间牛棚，而正东边就是低平的方块地了。
水乡人有崇高向高的理念，而稻场是要防水避水的，所以，稻场自然就是人造地就的高地。不仅如此，稻场也是村子里最大最光的一块平地。村子里的大事几乎都在这儿上演。全村人一同上过扫盲班，一同吃过忆苦思甜饭，一同搭过地震棚……说真的，这些过往的细节，大凡模糊不清了，但源于这里最自然最动听的音符，我还记忆犹新。
稻场的序曲是一支迎春曲。稻场原是平滑的，在人畜和蚯蚓的蹂躏下，冬去春来的稻场已是洞穴丛生，处处坑洼了。因此，在收春前，队里必须为稻场精心整容的。老农牵绳引牛，老牛负绳拉碾，石碾夯实压平地面。吆喝是老农别有用心的口令，哞哞是老牛舔犊念子的呐喊，咯吱源于石碾沉重下的酣畅。三介元素在土质的舞台上巡回演绎，而三枚灵音时而相切，时而相融，诙谐有趣，把春收前的喜悦汇入人的心田。
丰收歌是稻场上的主旋律，由笑声和号子融合而成。金黄的麦子被平铺在稻场，厚薄一致，相依的两列麦子首尾相接，齐刷如线。乍一看，月白的稻场没了踪影，代之而起的是麦秸交织的地毯了。
几十个女社员均分两行，面面相视，从“黄地毯”的一隅开始为小麦脱粒。每一连枷的飞舞是得心应手的游戏，一整排连枷的舞动绘就了一根会移动的螺旋线。每一对连枷在悠悠的律动中此起彼伏，举起和落下似有无声的指令，更像一种与生俱来的契合。
所有人向同一方向步移，前移和后挪的嗦嗦声被几种更强大的声音所淹没，有连枷的转动声，有敲棒与麦子的碰撞声，还有大人的欢歌声。
这么庞大的场面，是什么牵引出让人折服的节奏，是谁在导演连枷翩翩的舞蹈？哦，是号子，稻场上最悦耳的音符。打麦号子的内涵源自于妇女们对丰收的领略，对劳作的认知，节奏映射出她们的慧巧和内心的欢娱。打麦号子涵盖天地，穿越时空，挥洒激情，然后，口耳相传，然后，就刻在我的记忆里。
田地是农民挥洒汗水，播种希望的舞台，而稻场则是农民们收获希望，集体欢歌的展播台。几番收获，就有几度灵音，只要有饱满的荚果上场，这里就会传出最悦耳的音符。
夕阳西下，谷粒堆积如丘，平静后的稻场再度成了孩子们欢娱的舞台。一副副铁环被排成一长条，一俟比赛的口令发出，铁环如风驰动，冲向终点。跳动着的倩影，滚动的铁环和光滑的地面交织在余晖里，孩子的笑声、呐喊声与牛棚里牛的求食声一同拼接成一首诙谐的唱晚曲了。
如今，农家大多有自家的水泥场了，一小块，一小块的，被布于院内或田间地头。在我眼里，这些水泥场就是缩小版的稻场，是延续稻场戛然而止的思维而生的。稻场可丢，但稻场的妙音不可丢。我想，水泥场也有妙音，这妙音应是与稻场一脉相承的，而且还融入了现代的新元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