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西情殇

 

在丽江，早晨一出利华酒店门西望，赫然在目的竟是玉龙雪山。进丽江前，车上听了很长时间玉龙雪山的故事，说国外有17支探险队想征服玉龙雪山，结果都无果而归。据说，每有外国人来登山，纳西人就用民族特有的方式，保护玉龙雪山，这座山在纳西的心目中至高无上，一座心灵的圣堂，自然容不得亵渎。

然而，我的行程没有它，只能远远地望着它。太阳染红了峰顶，雪似在燃烧，云在飘绕。它是纳西人心目中的“玉龙第三国”，在古城一东巴画中就有这样情景：“火红的斑虎当乘骑，银角花鹿来耕耘，宽耳狐狸做猎犬，花尾锦鸡来报晓”，它是爱情的最后见证者，殉情者的天堂。

千百年来，有数不清的纳西青年男女，一旦无法与自己心爱的人结合，就义无反顾走进雪山，走向森林，走向海子，以身殉情，表达以爱情的坚贞，凄美而震撼。

纳西民族史是一部情殇史，点点滴滴都是血和泪。

纳西人是羌人南迁的一支，有着刚直勇厉，崇勇尚武，重情轻生的性情。纳西女子说话直，像吵架一样，但有事找她们帮忙，她们都非常热心。纳西人的血液里流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情，这性情，是他们殉情的火药。

 

 

 

1923年后，是纳西青年殉情兴盛期。之前，纳西族是母系制，如摩梭族一样，女人当家作主，青年男女自由恋爱，自由结婚，无拘无束，与星月为伴，与山、河、树为舞，妙龄之年，怀春之际，约会、交游、对歌，真是玉龙山下，海子畔的仙子。但清政府对纳西“改土归流”后，社会制度由母系制变为父系制，变革对人心造成强烈的阵痛，纳西青年的婚姻没有了自由，与汉人一样，与谁结婚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的是指腹为婚，但，奇怪的是这时的男女恋爱是自由的，爱也是自然的，心爱的人不能结合在一起，生命也寡然失味，毅然决然地走向悬崖，走向深海，走向密林，他们或两两跳崖或集体上吊，最多时，有8对青年男女集体殉情，场面惨烈。爱可以轻容地说出口，可要守着它却在一生，爱的结果不是浪漫一生，而是是青春少年到苍颜白发不离不弃的承诺，纳西人的一诺何止千金。问情为何物，以生死相许，能诠绎这句诗真蒂的是纳西人，可爱、可怜、可泣、可歌的纳西青年，用生命的绝唱表达对爱的坚贞和不屈。

 

 

 

纳西青年殉情有一个重要归因是东巴教和一部长诗，东巴教认为万物有灵，人更是万物之灵长，人有灵魂，人死后，就去了玉龙第三国。东巴经有一部千年史诗《鲁般鲁饶》，意思是一个只有青春和爱情的地方，《鲁般鲁饶》中一个“爱”字都没有，却偏偏是一部爱情的绝唱。这首爱情悲歌在纳西传唱了千百年：美丽的纳西女子久命金和羽勒盘深深相爱，却遭到男方父母的极力反对。在伤心和绝望中，久命金殉情而死。当羽勒最后冲破父母的重重阻力赶来时，心爱的姑娘已断气。悲痛心死的他，燃起熊熊大火，抱起情人的遗体走进火海……这是纳西传说中最早殉情的一对恋人，是纳西民族一道深深的伤，这伤一直痛了千百年。   

传说《鲁般鲁饶》的曲子哀伤得连雪山都会低头，连鸟儿都会撞岩，这自然是夸张。但，每当有殉情者，东巴在做招魂仪式时，吟咏《鲁般鲁饶》是真实的，村中父母多会把女儿关在家中，因为发生过听了这首曲调，会悲从心涌，接着就去殉情的人。可见它的精神诱惑力量非常大，直到近代，这种事也没有绝迹。据说，某一村有一天晚上放电影《粱山伯与祝英台》，电影结束后，接着就有一对青年殉了情；丽江的第一任县委书记李刚接受过高等教育，然而，因为与一个心爱的恋人无法结合，也走了殉情的路。当然也有私奔的恋人，多数奔向金沙江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