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记忆

 

 

（一）挨  打

 

说来惭愧，小时候我经常挨打，常常是因为我爬上高高的树梢，站在颤悠悠的枝头贪婪地摘那要到手又晃过去了的杏子的时候；或者是三五个小伙伴来到街外的城壕边，光着脚丫，挽着裤管准备去追逐那漫游着的蝌蚪的时候，父亲挂着一脸霜赶来了，远远就惊惧地喊：“站住，别下去！”一连串祈使句催促我，只得无奈地放弃了要到手的“猎物”，磨磨蹭蹭地来到他跟前，疑虑地打量他那“气急败坏”的样子，觉得气氛很不对，准备撒腿就跑，可又被他抓小鸡般地捉回去。没说的，我屁股上便回响起这样的声音：“啪，啪……”

街坊邻居的大叔、大婶都说我很顽皮，所以，每当我干了什么“坏事”，他们便会找我父亲“告状”。我父亲不但喜欢喝酒、抽烟、打雀牌，脾气还火爆；小时候，我总是“躲猫猫”似的离他远远的，谁叫他的巴掌这样厉害呢？

有父亲在的时候，我是高兴不起来的，一句话说不好，他的巴掌便上了身。我便时时设法溜出他的视线，与我的小伙伴们玩耍。可是有的小朋友不讲义气，常常向他告状，刘鸭子便是一个。那家伙吃里扒外，口是心非，每次我和他去偷老城墙后边唐二奶奶院子里的枣子，都是拉了勾立下规矩：谁也不准说出去。可是父亲每次都知道了，免不了迎面就是一顿巴掌，醍醐灌顶，令人脸上半天不见太阳。还有小气的聂元娃，不就是在她衣袋里塞了只毛毛虫吗？就吓得哭哭啼啼地叫哭爹叫娘，整得我非跪在地上向父亲检讨不可。有一次，我和小胖子打架，不就是你死鬼娃子泄的密吗？哼，说不定在我挨揍的时候，他们正躲在门外开心地笑呢。

自从经历过几番血的教训之后，我做事小心多了，然而，在心中重复了千百遍的“报复方案”，却一直未能付诸实现。刘鸭子见了我总是笑嘻嘻的，叫人无法“摆治”；聂元娃又总是怯生生的，“好男不跟女斗”，也就罢了。小孩子是不记仇的，没几天，我们就将从前的不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但是，父亲总是好记性，每隔四五天，便在我身上留下几道红印儿。

 

 

 

人说：“实践出真知。”年长月久，打挨得多了，也就自觉不觉地总结出一套经验。常常趁父亲扬起巴掌还未落下之际，便“哎哟，我错了，下次不敢了……”地乱嚎起来，虽然心里一点也不认为是自己“错了”，也根本没想过下次会不会真的“不了”，然而，鼻涕、眼泪地吼一气，还真奏效。我便常常“先声夺人”，着实免去了不少皮肉之苦。倘若有时失灵，我便瞅准他分神的当儿，夺门而出，逃之夭夭。父亲往往是顺手操起鞋底、扫帚、羊鞭之类的“刑具”尾随而来，可是腿脚毕竟不如我灵便，常常是我在前面跑一截又停下来，得意地扮个鬼脸或傻笑一阵，气得他够呛，干脆也停下来骂一声“砍不成”或“讨下作”，便转身回去了。如果有时实在是我“错误严重”，影响极大，我就在那一天显得格外守规矩，也特别孝顺，忙着帮母亲抱柴禾、洗碗筷、倒泔水、扫院子，让她受了感动：“老幺本来很听话嘛！”父亲便也不忍心下手揍我了。

有时候，也免不了被冤枉，挨了打总有一时不舒服，我便胡思乱想，疑心自己是不是父亲捡柴捡一来的。要不然，父亲怎么一点也不爱护我呢？越想越像，也就越害怕，便慌慌张张地跑去问我家对门开茶馆的彭三奶奶。彭三奶奶晃着花白的头，却说道：“小娃子呀，要挨打，打打格外结实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