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拾遗

 

 

昨晚，又梦见奶奶了，睡梦中，抱着奶奶狠狠地哭，就像去年跪在她牌位前那样。清晨，闭着眼摸摸眼角残留的泪，它告诉我，梦是真的。于是闭着的眼，不想睁开，只想好好感受梦中有关奶奶的一切，生怕一睁眼，那梦就烟消云散了。

知道奶奶去世的消息时，我正在外地上班，找了一个没人的地方，撕心裂肺的哭了一场。因为工作的原因，没办法赶回去送她最后一程。没见奶奶最后一面，成了我最大的遗憾。亲人与亲人之间总是会有心灵感应，只是很多时候，被生活折磨着的我们往往会忽略了这种原始的，自然的联系。在奶奶去世的前一天，某一刹那，心中生出了一个想与她打个视频的念头，可是，忙于手头的工作，那念头却只是一个念头，总以为会有很多机会，却再也没有了机会。很多时候，人的悲伤是没办法用语言去表达的，只能沉沉的压在心底，让你周而复始地做同样一个梦，让你用同一种悲伤的情绪追念一个人，一遍又一遍，我知道，我无处安放的情绪里，满满都是没见奶奶最后一面的懊悔，于是，她一遍又一遍的出现在我的梦里，让我一遍又一遍的被自己的悲伤淹没。

奶奶去世的消息是我在弟媳那里经过不断的追问间接得知的，路途遥远，家人们都瞒着我。在很久以前，一直都想叮嘱老爸，如果爷爷奶奶有事，一定要告诉我，就算远在天涯也要赶回老家去，可是，给老爸的叮嘱还没说，奶奶就已经走了。那天，被悲伤淹没的我在朋友圈草草发了一条信息：“奶奶，终是没熬过这个冬天，也没等到我。她明明说过，她不想在这个冬天走，她想在明年暖和的时候再走，是因为我说今年过年不回家，明年暖和了再回吗？……是我忘了告诉她，这个冬天要为了她回的……”可是，那悲伤却并没有随着我发出的朋友圈而消散，它，像酒一样，越久越浓。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每次见到爷爷奶奶，都会刻意地把他们的一举一动刻在脑海，生怕哪天他们就会消失不见，至少我还拥有那些记忆。可是，当他们真的离开了的时候，才发现，刻在我脑海里的，不是他们，而是由脑入心的深深的悲痛，让我不敢去触碰。爷爷走的时候我在家已经好久了，前一天还在给他喂水，掖被角，第二天便走了，很安详，就那么睡着了。九十岁的奶奶在爷爷去世后，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精神支柱，坍塌了。我陪着她哭，哄着她睡，总以为她会好起来，会拄着拐杖来帮我带墨儿，好让我有功夫吃口热乎饭。总以为她会等到我过年回家，再帮我带墨儿。离家的时候，还特意去叮嘱蜷缩在床上小小一团的她：“要好好吃饭，多走动锻炼，过年我就回家了”。哪知，那一别竟是永别。

再回家时，奶奶变成了桌上的相片。其实，回家已有几天，虽心有挂念，却一直不敢去面对，家人也没催我去给奶奶上柱香，直到快要离家的日子，对弟弟说：“走，去哭奶奶。”

进门，刻意忽略了每次回去直奔而入的那座小房子，一行人谁都没看，谁都没提，更没有驻足。如果，假装不在意就不会存在，不会悲伤，那该有多好。

弟弟他们进了隔壁屋子，我还是没管住自己的脚，想着好歹去给奶奶汇报一声：我，回来了。可是，一进门便看到了变成相片的奶奶，她依然那么笑着，望着我，却不曾再开口说：“我的娃，你来了？！”她的面容依旧那么真实，可是却再也触碰不到。只剩我，跪在相片前，任汹涌的悲伤一阵阵将自己淹没，趴在地上哭了许久，旁边的三叔只是一声声叹气，却并没有相劝，只是念叨：“现在，就这样了。”或许他知道，某些时候，语言是多么的苍白而无力。上完香，便逃了出来，曾几何时的看一眼少一看，变成了，一看一情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