尿潭艮

 

 

如果说，一条河是一个市镇的灵魂，那么，一座山就是一个市镇的神魄。钟灵毓秀的马坳街，就这么在山水间徜徉着，绵亘数百年的烟火。马坳河实际上就是自西而来的渣津水，流经马坳时变宽变深，其中最深的地方就是尿潭。尿潭深不可测，据说“四两花线打不到底”，马坳街曾有几个身强体壮，胆大包天的“眯子（游泳高手）”相约到尿潭底下探幽，结果还没潜到一半，就竟相浮出水面，他们除了看到黑黝黝的一片，就是感到彻骨透肉的寒冷，而且觉得非常恐怖，此后再也不敢造次。七十年代之前，马坳仅有一座简易木桥连接两岸交通，每当山洪暴发，经常发生桥毁人亡事故，尿潭则成了沉尸泛起之处。因此，下河游泳洗澡的人们，一般都会忌避尿潭，不敢越雷池一步。

与此恰恰相反，人们忌讳尿潭，却非常亲近尿潭艮。有“不识尿潭艮，枉作马坳人”之说，凡是马坳街上长大的伢崽，几乎没几个没爬过尿潭艮的。尿潭艮其实就是喀斯特地貌所形成的江南丘陵，它虽然高度不过百十米的样子，却显得巍峨壮观，雄浑天成。尽管尿潭艮以尿潭命名，但二者应该是共生的关系，是地壳运动的结果。尿潭之上的北面，鬼斧神工，山势突兀，危崖耸立，怪石嶙峋，孤鸟绝壁，它的南面却是一面缓坡，名叫虎形，但随着尿潭艮声名显赫，虎形早已被人们淡忘。南坡长着一片茂密的松林。在北面与南坡之间的山崤上有一条羊肠小道，直通尿潭艮顶。我第一次登上尿潭艮还是小学四年级的时候，跟着一群半大的孩子，说是去看古战场。尿潭艮顶大约有个四五十个平方的样子，是一个不规则的楕圆形，内里嵌入一个长方形的青砖砌筑的工事，虽已断壁残垣，绿苔层叠，但其大致轮廓依然清晰可辩，中间还有一个十余平方的小房间，估计就是当时守军的指挥所了。整个工事大概可部署一个连左右的兵力，如果再延伸到东侧的教化崖，至少可部署一个营的兵力。工事靠近边缘的地带是一条半米深的埑壕，我们用树枝戳挖，竟然挖出很多锈迹斑斑的子弹壳。

以后读高中时又去过一次，那时已是七十年代中期，居然还能挖到子弹壳！据老人们说，尿潭艮打过两次规模较大的仗，一次叫“南打北”，估计是北伐革命军北上进攻汉口的外围战斗，当时驻守尿潭艮的可能就是北洋军阀部队，据说仗打得很惨烈，战后请当地百姓埋尸都埋了四五天。一次叫“红打白”，可能是秋收起义部队从东向西转移集结路过马坳，打的一场小仗。后来，国民党三十集团军王陵基部在抗战中也曾派兵驻扎，但并未与日宼发生军事冲突。遗憾的是，尿潭艮的战斗并无史料记载，仅仅是民间的口口相传，知情的老人们早已逝世，无法证实故事的真伪。暗淡了刀光剑影，远去了鼓角铮鸣，但是那破败的工事，斑驳的弹壳，本身就是一个久远而又精彩的故事，无论是谁，只要登上尿潭艮，就会引起你无限的遐思：许多年前，这里曾经红旗猎猎，军号鸣咽，金戈铁马，炮火连天，枪林弹雨，血肉横飞，年轻的革命将士，杠着梭标鸟铳，为了理想自由，为了穷苦人民的翻身解放，从南坡向着尿潭艮匍匐前进，最后在雄壮的军号声中一跃而起，冒着敌人的枪炮子弹，与敌人厮杀搏斗，他们前仆后继，奋力杀敌！他们中的很多人壮烈牺牲了，鲜血染红了南坡，他们的身躯也早已化作一抷红土，那就是春天眏山红烂漫灿放的地方！

尿潭艮，是马坳街正南面的一处自然景观，很多下放马坳的上海知青以及在马坳工作生活过的外地人，都喜欢以尿潭艮作背景合影留念，或许有朝一日，尿潭艮能作为一处人文景观，向世人倾诉它那遥远神奇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