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给我的三句话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29 05:40 阅读(0)
父亲给我的三句话
文/郭丽萍
父亲出生于上世纪五十年代初,上完高中,又上了两年专科,被分配在县拖拉机站工作,这在当时是让人羡慕不已的。
我出生那年,父亲在工作中发生事故:一位同事从所负责的拖拉机上下来,却没有灭火,这台拖拉机突然失灵,冲向陡坡。站在一边的父亲为了抢救宝贝,毫无迟疑地冲上前去,一脚踩下刹车。机器停了,父亲的另一只脚被车轮绊住,小腿骨折,治疗了半年之久。好了以后,他果断辞去工作,成为一名实实在在的农民。
打记忆起,我经常跟着父亲下地,脑海中存储许多父亲跟爷爷学农活儿的场景:套牛耕地、播种施肥、挥镰割麦、碾场扬场、锄禾摘豆、铡 草喂牛……样样活儿,我的书生父亲都是那样的认真又卖力。每每干累了,他总是坐在犁杆或是锄柄上,喊我的乳名,我颠儿颠儿跑过来,任由父亲捏着我的脸蛋,嬉笑着,给我灌口白开水,然后看着他扬起头咕咚咕咚喝水。没有一句话,只有天地间一对父女笑嘻嘻的。殊不知,沉默寡言的父亲竟是把“少说话,多做事”的性格根植于我了。
命运弄人。那个年代,农民再辛劳也无力改变靠天吃饭的穷苦状况,随着弟弟的出生,我发现父亲的腰弯得厉害,脸也越来越长,竟然受到村人的嘲笑。但他依然会时不时捏捏我的脸蛋,只是越发无言。那一年,我四岁,父亲对我说:“上学吧!”我郑重地点点头说“好。”母亲为我缝了一个书包,里面装了一个小本子,一根削得尖尖的铅笔,还有一块白面馒头。父亲帮我背着书包,拉着我的手,沿着山坡羊肠小路往上走,翻过一个山梁,大约走2里路,就来到位于三个自然村的中心地段。这里有5间瓦房,是村办小学,全校只有两位老师,其中一位就是我三姑。三姑教四、五年级。父亲把我交给了负责低年级的王老师,由于年龄过小,我就挤在一二三年级的学生群里,而且只有板凳,没有课桌。父亲和老师交代几句话,来到教室里看着我说:“一吃。二学。三锻炼。”这是父亲第一次认认真真对我说的三句话,简短精练又好记。我把它尊为圣令,下课了,拿出我的白馍馍,小心翼翼一口一口慢慢吃;上课了,竖起耳朵认真听,老师让说就大声说,老师让写就乖乖地趴到老师教课桌的边缘,踮着脚尖吃力地写;放学了,像小兔子般跟着三姑蹦蹦跳跳回到家。父亲的三句话果然是法宝,6年后,我以全乡第一名的成绩,考入乡办中学,成了全乡的名人。
父亲帮我背着书包和铺盖卷,送我入学。临别依依,看了又看,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小声说出了同样的那三句话。我早已心照不宣,抿着嘴偷笑,然后使劲点点头。我像是带着一股无形的力量,又像是插上了一双隐形的翅膀,飞奔进了乡级中学。三年后,我以全县第一名的成绩被统招,来到了灵宝师范学校。
送我上师范时,父亲和母亲都来了,两个人背拉扛提,全副武装。从老家到灵宝,公共汽车整整颠簸了四个小时。我晕车,一路靠在父亲的肩头,迷迷糊糊。终于到宿舍了,他们包揽了所有的事务,我很快躺下休息。父亲凑过来,想和我说话告别,我有气无力地说:“爸,你们回去吧,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父亲靠得很近,我感觉到了他气息里的喜悦,眼中分明闪着泪花,他的声音沉稳有力:“一吃,二学,三锻炼。“我会的,放心吧。”父亲转过身,脚步很慢很慢地离去,在带上门的一瞬间,他挺了挺腰板,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几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