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到荼蘼时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29 03:35 阅读(0)
秋到荼蘼时
李素文【甘肃】
无边的山幕在绯红的夕阳下连成一片，一天的时光似乎很快。一杯早茶，两页闲书，几盆待浇灌的植物，这一天就退场了。
微凉的傍晚伴随无止的思念滔滔而来，秋天总是像少了什么，飞燕去了，草木疏了，檐头缠绕的牵牛花谢了一堆又一堆。秋色里的各样景致，总能撞痛人的心弦。
总觉得这个季节很无情，并且裹着那么一寸一寸地不安心，凭什么我满花园的花都一天天不景气了，凭什么要落那么多的雨，忽然想出门时还要被罩在一把大伞下面，遮遮盖盖还是拖着湿漉漉的裤管，不敢大胆地走一步，为什么风那么长，吹着吹着就吹走了母亲。
秋天就是秋到，她能为人间作下许多词：“白露沾野草，时节忽复易。秋蝉鸣树间，玄鸟逝安适？长安书远寄来稀，又是一年秋色到天涯……”词悦词悲，那都是一场盛宴。赴者不怕呛人的烈酒，更不惧尘埃，避者如一块玉一样静而从容。他们都一样，若年华还少，遇挫怕什么，大不了从头再来。若年事已高，还有多少时间等待其他人来承担责任，更愿意自己扛。
秋天的月儿分外惹人怜惜，一样的光亮，照着不一样的嘈杂寂寞。月色夜夜渐凉，银光幽幽，把心中的绵绵思念点亮。俯视一轮水中月，风起波澜，那水中淤泥也不敢做狂，铺在淤泥之上的水似一个良辰美景，赞她几句，仿佛就能开出些什么撩人的花儿来。
在这个镇子上已经住了三年，镇子虽小，但还放得下心中那些闲事。只是那年秋天一个永久的离别，这座安详温和的小镇，永远都理解不了，也安慰不了。经常听一些曲子，每一首就像一个故人，在远去的路口留下最后的身影，后来他们谁也不记得我们，那一怀洒落的爱，旋律一直追着一颗躲避悲伤的心。
思念抽不尽，秋色复又复，来而又去，去而又至，茫茫然无有尽头。有次梦见母亲做了一个很漂亮的花架，让我去取，我跑进小院，在成堆的木头里翻找，木头静静地躺在秋阳下，好像在等待母亲再次走来，母亲经常在它们之间翻来翻去地挑，能做花架的做花架，能做栅栏的做栅栏，即使是一个梦，只要有母亲的身影，快乐于我而言就再不需要任何理由了。已到中年的人，离母也就离了，寻常之事，此话自说过好多遍，但还是会在深夜里无法克制地泪如泉涌。
这满眼的秋天，所幸她或许和我一样，还是比较喜欢这个镇子，一分欣然也尚存与心 ，镇子很好，我可以沿着她回娘家，回自己的家，还能看到姑姑一辈子的家。镇子周边的果蔬开始归舍了，三嫂把一些土豆苹果捎到路过镇子的车上，记得那天很早，我靠在阳光里接她的电话：“起来了吗，茂林的车走起了，一会就到了，我给你带了东西……”跑下楼去，微雨过后的清晨和润而幸福……
镇子正中央是低低的楼层，前后有小桥流水，四周是炊烟人家，隔两三天就是一个逢集日，农家的青菜鲜果，摆满了街道两行，一声声叫卖将岁月温暖，这些平凡里路虽漫漫，但安安稳稳，有生活的真切，有收获的圆满。
繁花匆匆，从各家的小门小户里消失，大半的叶子已入秋，她的样子有时让人措手不及，一小片恬静的红像故意追寻你而来，偏偏就在你眼前飘飘然，不肯着地，也不飞远，刚伸手接住她，忽来一阵清风，就由着她去了。
其实季节一直特别好，只是花丛懒于在秋天里热烈，日益渐衰，她是累了，她选择在秋天里停歇。母亲也一定是累了，就做了同样的选择。那还怨得了秋吗？偷偷擦去眼角的泪水，天凉好个秋，万物已应下这桩景致，区区一人能作何倔强，秋到荼靡时，无论她有多么冰冷，也别掺杂自己的哀伤，何不拾起残花，拼成云锦，让一个美丽的故事诞生。
看着一场细雨从黄叶外渐渐漫开，于近处观，庭前菊花散香，于远处眺，水烟迷蒙一片。鸟雀啄着小巧的野果，穿过院子时不慎掉落下来，捡起细看，原来是一道藏不住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