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 任

 

                      文/木易

 

       "收破烂来"。

       老任在豫东口音、废品回收商贩扩音器喊叫声中睁开眼，一道阳光，从窗帘的缝隙挤进卧室，几点了？老任从枕旁拿过手机，打开一看，屏幕显示整九点。上班迟到了，奇怪，定好的闹钟咋没听见响动呢？还有身边的老伴，早已人去被空。这死老婆子，去哪了？咋不喊一声呢！

        老任匆匆穿好衣服，出了卧室，老婆子雅惠提着早餐从外边回来。他气呼呼地问:"七点(钟)咋不喊下我，现在都过九点了，早上还有个会要开…"

        雅惠:"你梦游哩？从今儿起，还上什么班？昨天都从岗位上下来了，睡一夜，(睡)麻糊了？"。老任一拍脑袋，如梦初醒。可不是么，昨天前半天已办好了工作交接手续，下午单位各科室的同志纷纷前来送别，几年相处，不管人心怎么想，同事们放下恩怨，神情真诚，依依惜别的情景令人动容。出了政府办公楼，失去权利的老任感觉自己就是一只落架风凰，失落的心在晚风里阵阵发抖。

        老任拉开窗帘，泡在晨曦里的文化广场尽收眼底。看那一片片风景树，血色的红，明亮的黄已悄然占据了绿色堆叠的岁月，极尽灿烂的秋色中，流露着丝丝苍桑悲壮。跳广场舞的，塑胶跑道上走圈的，健身器材上拉臂蹬腿的，唱歌的，人们在醉人的时光里释放着生命的活力。人群中，大多数以中老年人为主，唉，从此往后自己也许要加入他们的行列，在瑟瑟秋风中品味岁月的薄凉。老任收回视线，一时感到茫然，不知自己现在应该干点啥。索性进了卧室，重新躺在了床上。

         雅惠拿出碗筷，见老任又进了卧室，不知该说些什么好，自己也是从领导岗位上退下来的，离休后那种失落，无助的感觉折磨了自己好长时间。老任禀性固执，脾气怪，一段时间谁还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老任每天足不出户，食欲不振，要么站在落地窗前对着夕阳余晖，长嘘短叹，要么把自关在卧室里闷头大睡，头发长了，胡子乱了，一脸憔悴。老伙计们纷纷给雅惠打电话问候老任，雅惠把老任的情况详学给大家。几个老哥们商量好约老任出去转转，散散心。雅惠把亲友们的提议说给老任听，他面色平静，没有表示反对。他说:"在附近转转就对了，不想出远门"。

          这天，闷在家里半个多月的老任终于出了门。蓝色的天空，人字雁阵从头顶飞过，秋风微微送来阵阵果谷的芬芳。左邻右舍见了老任纷纷打招呼，感觉比以前更亲近更亲切，老任冬眠了半个月的心开始慢慢苏醒。久违的甜笑赶走了昔日的一脸肃穆、失去的自信悄悄爬上了他的面庞。

         两辆车，六七个人，大家商量着先去函谷关拜拜老子，感受一下道教文化的厚重、领略一下千年古关的神秘…老任对大家的提议表示反对，他想去看黄河，因为昨晚上，他梦见自己乘一只快艇游弋在起伏的黄河上，一条条鲤鱼从身边擦肩而过…。那好吧，就先去看黄河，大家看着老任，相对会意而笑。

        汽车离开公路，行弛在景色秀丽的黄河滩涂上。飞扬的芦苇絮像旗帜插在季节的十字路口，一块块成熟的庄稼，用不同的笔墨勾勒丰满的金秋。汽车在一畦白菜地头停下来。前面是十字路口，司机不知往那个方向前进。大家下了车，地头上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一个三轮车拉着一车白菜，突突着开过来。三轮司机是一个看着像六十多岁的老者，脸色灰暗，发如乱草，三轮车油漆脱落、锈迹斑斑，拉车白菜似乎耗尽了全身的力气，随着刺耳的轰鸣声，一股股黑烟喷射而出。快到十字路口，要上一个陡坡，三轮车挣扎着，干叫唤，就是不往前走，老任见状，招呼大家向前推一把。人多力量大，老任他们忍受着刺鼻的浓烟，用力往前(推)。三轮车在大家的帮助下，上到了平处。白菜老汉长出一口气，没有下车，回头朝大家微微一笑，向前扶正方向，加油准备走。老任拦住他，"慢着，老锅(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