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东一家亲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29 02:45 阅读(0)
房东一家亲
文/三木
刚到东北时父亲在一个叫方平沟的地方当工人，那时那里刚开发没有住房，我们家就在一个叫沙河子的地方临时租了间房子住下了。
房子是典型的东北民居—泥草房，前面有一个菜园子，四面是樟子。我们家租的房子不大，刚好放下一张床，每月房租3块。别小看这3块钱，当时买个油盐酱醋啥的能解决不少问题呢。
我和母亲是农村户口没有供应粮也没有地种，父亲每月供应的那点粮食根本不够我们全家吃。除了日常花销，父亲的几十块工资都用来买粮食了，日子过得挺紧巴。
房东刘大爷一家是农民，全家七口人靠种几亩地生活，没有别的收入，日子过得同样很紧巴。刘大爷家种玉米，平时家里吃的就是苞米粥和苞米面饼子。见我们家不够吃，刘大娘有时就多煮几碗苞米粥，或者多贴几个苞米面饼子给我家送来。那时农村没有细粮，也不种大米，大家就吃粗粮。想吃大米、面、小米等细粮得到市场上卖，价钱很高。除了女人坐月子或家里来了客人到市场上称几斤，平时根本舍不得买。父亲每月供应8斤细粮，每当我们家包饺子时母亲就给刘大爷家端去一碗。艰苦的岁月里两家人穷帮穷心暖心，你来我往关系越来越亲密了。
夏天到了刘大爷家的菜园子种了很多生菜、小葱、黄瓜等蔬菜，还在园子里腌了一缸大酱。刘大娘对我母亲说，想吃菜就去园子里摘，酱随便盛，反正都是咱自己的。
母亲说，你大爷他们一家老实厚道，没有花言巧语啥的，我们很信任他们。你3岁那年，我得了伤寒病人眼看就不行了，要到离家100多里的山河屯住院。没办法只好把你托付给你刘大娘照看。你大娘家那时有好几孩子，荣子和你年龄差不多，已经够忙的了，可为了咱人家一口应下了。你那时正是狗都嫌的时候，不好照看。你刘大娘后来对我说，你去看病后孩子闹啊，没办法我只好到市场买点大米，熬粥喂他哄他，要不他太能折腾了。
母亲每次讲到这总会停一下然后说，你大爷一家真是好人啊，要不是人家那样照看你，你还不知咋样呢。在母亲的讲述中我的头脑中似乎清晰地出现了刘大娘一边抱着我，一边喂我大米粥的情景。我似乎看到了老人家满头的白发，听到她因为有哮喘病而费力的呼吸声。她是一个多么善良无私的老人啊。
在沙河子住了2年我们搬到方平沟，后来又搬到寒松。但不管我们搬到哪，两家人依然像亲戚一样互相往来，一直保持着联系。父母亲切的尊称大爷大娘为老刘四哥和老刘四嫂。喊我的大哥叫大小子，喊姐姐妹妹叫大丫二丫，把他们当自己的侄子和侄女一样看待。
有一年寒假，父母要回山东老家探亲，我们全家6口人，因为穷买不起太多的车票，父母就把我留下并请刘大爷来照看我。今天想来两家人的关系是多么亲密，彼此又是多么信任啊。
那时刘大爷已经是60多岁的老人了。他当过兵，个不高瘦小但精神矍铄，好抄着手走路，走起来轻快有劲，一看就是军人出身。
为了让刘大爷和我吃得好点，父母积攒了一些大米留给我们。可大爷舍不得，焖大米时总是兑上一些苞米碴子，做成“二米饭”。我小时蔫淘，用父母的话说就是不好管。为了哄我大爷就常给我讲故事。他当过兵解放长春时负责赶大车运粮食和伤员。大爷没文化可故事讲得绘声绘色，很有趣味和吸引力。讲故事时他习惯盘腿坐在炕头上，我则坐在他旁边听。在我的记忆中他讲的故事都是我从未听过的。比如有一年冬天，一次战斗后他负责去田垄里运尸体，尸体太多了，马车进不去，就用绳子往尸体脚脖上一套赶上马就走。尸体脑袋磕得田垄当当响，真惨啊。他常给我说的一句话是：国家来得不容易，咱的人死的不少，得好好学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