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啊雪婆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29 02:23 阅读(0)
雪啊雪婆
文/薛光炜
雪,我叫她婆。是个白头老婆,洁白的漂亮,肤色白皙,衣穿素白,走路恰似风赶着漫舞的雪花在跑,说话时脸上开满了雪融后的灿烂花朵,声音是甜的,一点都不沙哑,是女性音质的细腻,和妙龄少女时的声音一样。人老了,柱着拐,像一枝雪梅,眼里依然有水波在流动。
忽然间,婆去世了,是在一个白雪皑皑的傍晚。婆就像那场雪一样,悄然而来,骤然离去。婆的去世,天空一片寂然。乌鸦没有叫,我梦见是白鹤伸开翅膀把婆驮走了。
过年以后,又下了一场更大的雪,田野盖上了一层厚厚的棉被,雪把树枝压弯了,房屋肿了,电线被落下来的雪花粘住成为一条横跨天宇的白毛线,却经不住厉风的掀动,每隔一会掉落一截雪段,“啪儿”砸在电线下面的雪地中。就有在家待不住的邻居男孩,穿着棉窝窝出来看雪,相互拥挤在一起,娃头子狗蛋提议去生产队饲养室门口捕捉扑棱棱飞来觅食的麻雀。一伙男孩子兴趣高涨起来,取给牲口筛草用的竹筛,拿一条绳子拴住短棒,用短棒支高竹筛,再从饲养室搁置牲口料的缸里,抓一把麸皮或是秕谷撒在竹筛下面,人扒在热炕上,手执绳头,从窗户朝外看麻雀忽地飞落下来,用嘴啄食,麻雀的细小爪子向后乱刨。伙伴们在屏主呼吸的时刻,都懂得麻雀觅食是一个奇妙的抛砖引玉,会引来更多的鸟。冷不丁从天空飞来一只鸽子,灰色信鸽,落在麻雀旁边,它不觅食,只拿眼睛左顾右盼,保持着很高的警惕性,这时候,狗蛋急急把绳子猛拉回去,扑愣愣鸟雀“哗地”飞个净光,竹筛落下去空无一物。
重新来一次,把麸皮和秕谷撒向更远的距离,希望引来要罩住的鸟雀。这次又是麻雀先飞落下来,有几只长嘴鸟和黑色的长尾巴鸟随后落下,有大一点的带着雏鸟。忽然,一只雪白的鸽子从空中踅了过来,它如那惊鸿一现,我立刻晕转了,从没见过这样雪白纯洁温和得像婆一样的鸽子,它大约是我前世的情人,我认为它是天底下最美丽的东西 。它的出现,一下子震撼了我的心灵,爱怜至极,心在打颤。动物中鸟类最美丽,鸟类中,鸽子无疑是美神。这只鸽子从遥远的地方飞将而来,一定是上帝的安排,它飞落在一排窑洞前是找什么人吗?鸽子谁都没看,光用眼睛看我的脏脸,她直直地站立牲口吃剩的草堆中,左右摇头,翻转红眼,那是给我示意呢,暗示什么吧?刹那间,她穿透进我的心胸,让我心怀荡漾起来。倏地,我泪水溢出了眼眶,毫未自觉,一种罕见的美征服了我幼小的心灵,我爱她,爱她的温和纯洁,上帝给我派来的白色精灵,我要保护它不受侵犯,让她与雪一起铺垫我的灵魂,给我心灵打上清白的底色。我突然想起邻居叔叔保护我那漂亮的婶婶时的义无反顾。于是,我毫不犹豫的跳起脚,挥扬手臂,赶跑了草堆中觅食的所有鸟雀。立刻,鸟雀的鸹躁失去了,雪地一片洁净,天地唯剩一片雪白。美丽的白鸽子像精灵一样,飞向天空,我目送它进入苍穹,直到看不见……这时候,狗蛋带头跳下窗,追打我于雪地之中。我脱了棉袄,摆出一副迎接打架的姿势,狗蛋嘿嘿一笑却走开了。
天晴了,太阳像隔壁大妈烙的烧饼,屁红色,没有热度。我拿起小铲在门口挖雪块堆雪人,堆什么人?反正有一种洁白的东西撞击着我的心房,我就把心中蕴藏的想象用雪快堆砌出来,堆着堆着就就堆成了婆,堆出一个白鸽子一样的温柔美丽的白色雪人,她就是雪婆。我一连堆起了一行大大小小,雍臃肿肿的雪婆来。
太阳出来了,雪婆迎着太阳张大嘴巴发笑,俄顷,婆的头发融化成水,婆是冥冥中的精灵,靠雪而显灵在孩子们的心目中。直到正午的时候,太阳的光辉把婆完全收走了,堆雪人的地方雪水流淌,婆的白色血液渗入了大地,那些意象中的婆跟冷森森的云气升上了天空。雪啊雪,我心中永远的美好,我生命的寄托!追赶吧,精神中潜藏的虚无竟然是那样的美好,成为一种极致的美,大约每个人心中都驻留着说不出来的美好,永存心里,,暗藏愈久,一旦说穿了的时候,则毫无意义。任将虚无当现实,一种隐秘之美埋藏于内心,是一种潜藏的精神财富,但愿我们每一个人都是充实的。每一个人心中的雪婆都与己相融,长存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