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
当你曾爱过的人突然说她喜欢上了某人,你会怎么想呢?会像我这样平静的写写字喝着速溶咖啡么?不对,虽然难以察觉,除了平静,水面上还漂着几点杂质——不甘。不是因为她爱上别人而不甘,而是这个消息居然激不起我心中的半点涟漪。我不甘,难道当初那种炙热如岩浆,火红如焦阳的浓重情意都是世间的虚情假意么?我想要验证什么似的努力回想着当初的画面,然而本以为刻骨铭心的记忆到如今却隐匿在这城市的雾霾里,只有泛白朦胧的轮廓不情愿的飘入眼帘。“大概和大同的石窟一样,被时间一点点风化变成如今这个风烛残年的样子了吧。”我一边猜测着原因,一边仍固执的捕捉着“蒙娜”的影子。(把她比作了蒙娜,只记得她做过什么,但具体的细节过程却总是模糊的,就像蒙娜的微笑,因模糊而神秘,因神秘而美丽。)
“她是个爱哭鬼,或者说是个标准女孩儿。”这是我对她的最初印象,每当她找我哭诉时,我总是尽力安慰,虽然明知道这是徒劳的,但看见泪眼朦胧的蒙娜,男人先天的一种保护欲总在催促着我要为她做点什么。我努力把雾中捕捉到的影子一块块拼接起来,构思着脑内的这幅印象派画作。
“我对她的安慰,究其结果,只是对我保护欲的一种安慰和满足。”我现在用清冷如秋月的瞳孔注视着这幅最初的画稿,并做出了这样的一种诠释。一直以为“她向我哭诉”这件事是整段感情的起始,是爱情的种子,但在今天看来,我真的爱她么?“至少当时并没有爱上她。”我这样总结着。对我来说爱只能是一种潜移默化的过程,所谓的一见钟情在我眼里只不过是虚幻的空中楼阁。
细雨如雾,但也实实在在地在地上汇聚。水滩,水路,溪流,湖面,直到聚成一条江河,一片大海。我举着画笔,在画布上一笔一笔的画着,回忆的碎片在画布上缓慢堆积,拼联。“就这样,她哭诉,我安慰,不觉间过去了一年,不觉间我成了她口中的铁哥们儿。当我不觉间发现心中爱河奔涌的时候,我却正在努力的撮合着她和她男友的感情。”当时的我只能以这种滑稽的方式表达我的爱意,诚心祝她幸福。
数年如一日的微小感情缓慢堆积,不曾间断,河流最终变成了一个如海的怪兽,压在心间。想吐露但已庞大到不可能从人的口中脱出,想下咽却在途中卡死在食道里,并始终压迫着气管。“呼吸困难是我那些天早上醒来时的惯有感觉。”我如是回忆到。
一切本该是这样的,这样的沉重本来是不可能被淡化的,这之中一定有什么逻辑上的谬误。我继续着印象派画作,用捕捉到的影子填补着画布的空白,并仔细探寻着这个谬误。
“后来…蒙娜和男友分手了,原因是…她发现了男友身上的某些真相,或者说她明白了世间的一种无可奈何的真理——她更需要一个能给予她美好未来的人。”我的画笔停在了这里,不由得发出感叹。“女孩总会成长为女人,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无论是早还是晚,这已然变成自然界中不可抗拒的规律。就像月有圆缺,人有生死。”她变了,变得成熟,变得现实,变成不在幻想白马王子的普通妇人。这并不怪她,这只是自然界再普通不过的规律,是社会的一种法则,既然我们生活其中就只得遵守。”
我拿起了画笔,继续绘画,拼接。
一切都是那么的理所应当,自然而然,但对于我,她的变化却显得有些唐突:“我突然得知蒙娜和男友分手,然后她以知晓世间一切真理的贤者身份出现在我的面前。我知道她变成熟了,完成了从女孩儿到妇人那华丽而又理所应当的转变,但这份唐突我却始终难以忘怀,固执的我仍在她的身上寻找着‘女孩’的身影。”
“我真的爱她么,我爱的真的是她而不是其他什么人么?”这条最本源的问题挡住了我继续绘画的路。那炙热如岩浆火红如焦阳的情义指向的是仅仅存活在我脑内的一个“标准女孩”,她是个爱哭鬼,不谙世事,她仍活在灰姑娘的童话里,梦想是穿着洁白如雪的婚纱,做一名幸福快乐的新娘。
“在浓重情义的起点,我尚未爱她,在情义的终点,我爱上了一个‘标准女孩’,但也不是她,看来在整个过程中,我都不曾爱她。”
一个荒谬至极的答案从逐渐拼接完整的抽象派画作中浮了出来。答案虽显荒谬,但却与之前的不甘和矛盾不谋而合。于是我不得不接受这个答案,荒谬却很真实。我意识到这个答案就是我一直在寻找的贯穿整个画作的谬误。
我的感情?恩,它是真情实意的,是世间所有虚情假意的对立面,我的的确确深爱着那个“女孩”。
我的平静?恩,它也是千真万确的。一个不曾爱过的“女人”的恋爱状况,于我又有什么关系?又怎么会激起心中的涟漪?
我的不甘?呵呵,哪还有什么不甘,疑惑被疏通的欣喜早已取而代之。
至于我俩的结局?任何显而易见的结局都是没有任何美感的,于是我放下了画笔,仔细端详着不完整却十分完美的抽象派画作。
“是么,你喜欢他啊,恩,祝你幸福。”
“如果是永远的别离,那就祝你永远幸福。”这时尼采的名言在此刻毫无征兆的从我口中蹦了出来。
当你曾爱过的人对你说她喜欢上了别人,你又会怎么想呢?
另注:之所以起名为《画》 ,为的是一语双关。一方面,画可以做动词,作画是本文自始至终的动作。另一方面,画也是名词,是我最终完成那副抽象派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