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漓江

 

作者|再耕

 

春雨潇潇。

游轮在汽笛声中解缆拔锚，缓缓驶离桂林市内的磨盘山码头。我从游轮底层的大玻璃窗向外眺望，无论是船尾渐渐远去的城市轮廓或是船头迎面而来的两岸山影，全都笼罩在雨帘之中，一片迷蒙。亮晶晶的雨丝，织成一张大网，将远山近水一网打尽，无一漏网。身居网中，安之若素，如梦如幻，如痴如醉。

 

我乘坐的是一艘较为豪华的游轮。底层有八九十个座位，可以休息、品茶；二层有甲板，可以观景，照相。游人登船后，各有所好，各得其所。好动的冒雨登上甲板，在雨中手忙脚乱的拍照留影；好静的呆在舱中，或翻画报浏览记录两岸美景的攝影作品，或打扑克消遣旅途时光。对山水的痴迷者，无论是以何种形式表露，均令我心生好感，而整日沉溺牌局者，我便有些不以为然，既然置身美景不屑一顾，又何必千里迢迢而来？让人费解。闹中取静的我，则泡上一壶香茶，细斟慢饮，品尝窗外景致，回味来路旅程。

三十多年来，我N次到过桂林。从二十多岁到五十多岁，在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留下了不同年龄段的足迹，带走了属于此地山山水水的美好记忆。首次是在“文革”期间，是乘坐“大串联”的火车而来，在糊满大字报的街头狼吞虎咽过足以解馋的大粽子，在闹哄哄的大批判声浪中，抵制不住游山玩水的诱惑，涉足过叠彩山芦笛岩独秀峰象鼻山等处的奇山秀水；其后，因出差因开会因学习又多次到过桂林，一次次的进进出出，增添了对桂林的了解，加深了对漓江的印象，甚至因航班去来，对桂林的机场候机大楼都由此熟悉；我此次来却是在海南岛旅游之后，乘海轮渡琼州海峡抵湛江改乘火车至柳州再经高速公路到桂林的，独来独往的个人游仿佛天马行空的独行侠。为什么同一个地方要反复来？不但在晴天行走连雨天也停不下脚步？细细想来，是这方山水的魅力使然。对一座山峰，对一条流水，从逐步熟悉到真正了解，既需要时间更需要悟性，方能捕捉其神韵。

 

桂林位于广西壮族自治区东北部。漓江发源于据桂林81公里的猫儿山。桂林的山不像其他地方的山连绵起伏，而是拔地而起，突兀独立；漓江的水也不似别处的江河浊浪滚滚，而是清波涟涟，碧水悠悠。桂林的山因漓江的水而灵动，漓江的水也因桂林的山而韵味无穷。

漓江风景区是岩溶地貌山水区，是桂林旅游风光的精华所在。沿漓江两岸，排列着一座座从平地长出的山峰，特立独行，千姿百态，各不相连又气韵相通；漓江的水依山而转，山环水绕，蜿蜒曲折，水平如镜，波光潋滟。从桂林到阳朔近80公里水路，就像一条青罗带，系在奇峰之间。难怪唐朝大文豪韩愈为此写下了千古名句“江作青罗带，山如碧玉簪”。船行江中，愈是靠近阳朔，空气便愈清新，江水便愈清澈，山势便愈旑旎。安坐舱内，环顾左右，如在浓墨重彩的山水画廊中穿行。此情此景，有谁能不对“桂林山水甲天下，阳朔山水甲桂林”的赞美由衷叹服？一路行来，先后经过了望夫石、冠岩、石人推磨、鲤鱼挂壁、单笔峰、九马画山、七仙下凡、罗汉晒肚、美女照镜等景点。漓江两岸的山，都是石质山体，极少泥沙，但温和湿润的气候，使它的岩石缝隙长满乔木、灌木和藤类植物，将每一座山峰遮蔽得严严实实，青翠而富有生机。以上景点的名称，都是人们根据各不相同的山形地貌，因想象因联想而命名的。你如果是个有心之人，又有着这方面的闲情逸致，从自身的观赏角度，以个人的人生体验，为他们在自己心中赋予一个新的名字，又未尝不可？

 

我最初对桂林的向往对漓江的仰慕，是从一首诗一部电影开始的。那首诗是当代大诗人贺敬之的《桂林山水歌》：“云中的神呵，雾中的仙，神姿仙态桂林的山！情一样深呵，梦一样美，如情似梦漓江的水！水几重呵，山几重？水绕山环桂林城……”我这样年龄的人，凡读过贺敬之诗的朋友都知道，贺敬之是一位以写政治抒情诗见长的诗人。他的许多诗，借鉴前苏联著名诗人马雅可夫斯基楼梯式诗行排列，层层递进，步步登高，大气磅礴的气势，热情似火的激情，给读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他这首为桂林山水写意抒怀之作，却是另外一种风格，袅袅婷婷，朦朦胧胧，深情款款，一咏三叹，将读者带进了痴迷的梦幻境界。那部电影是由受到热烈欢迎的歌剧改编拍摄的彩色故事片《刘三姐》。刚刚从黑白影片进步而为彩色影片的电影是那时的一个亮点。《刘三姐》是一部继《五朵金花》将苍山洱海呈现在大众眼前的又一部音乐风光片，该片以优美的画面，悠扬的歌曲，特别是青年演员黃婉秋所扮演的主角刘三姐，以朴实无华的表演，让原本已名气不小的漓江美景，更生动更广泛更直观更接地气地吸引了世人关注。“草中野兔窜过坡，树上画眉离了窝。江中鲤鱼跳出水，要听姐妹采茶歌。”“心想唱歌就唱歌，心想打鱼就下河。你拿竹篙我拿网，随你撑到哪条河。”《刘三姐》片中的插曲，成了那时的流行歌曲，不经意间，随时随地都可能随风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