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与手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26 05:37 阅读(0)
影与手
四川邻水 | 朱宗学
今年端午节那天,住重庆的大女儿乔迁新家。
搬家之前,大女儿在微信上说:“将奶奶一起带下来吧,奶奶也不容易来重庆城一次。"
母亲育有一儿一女,我和妹妹很小时,父亲就过世了,母亲吃尽千辛万苦把两个儿女拉扯大,并成了家。妹妹出嫁后,母亲面前就只有儿子、儿媳和两个孙女。后来,我搬到离老家几公里的邻水县城居住,母亲在乡下居住惯了,不愿随我们进城。但母亲一人在老家呆久了,每逢节日,她特别想她的两个孙女。
我打电话告诉母亲,说她大孙女叫她去重庆看看孙女的新家,这正合母亲的心意,当母亲又得知儿子我要一同前往时,更是高兴。
女儿女婿搬新家,亲家那边也来了很多亲戚。头次领着母亲登亲家门,我们都很欢喜。由于客人较多,长期生活在乡下的母亲,为了孙女的体面,谨言慎行。其实,母亲这些都是多余的,因为亲家也是乡里人,亲家们的客人也有一些乡里人,并且他们都很豁达。
母亲好不容易来趟重庆,我自然要领着母亲在大城市里走一走,看一看。我母子俩从重庆大剧院走到洪崖洞,我们用脚步丈量了千斯门大桥,感受嘉陵江水拂面的微风,远看朝天门,地标建筑来福寺商场大楼宏伟气派。嘉陵江和长江在朝天门码头交汇,江宽水阔,气势磅礴,一艘艘十几层楼高的豪华游船停泊码头,货船不时鸣着汽笛归来或离去。母亲第一次见到人们口中谈的朝天门码头、轮船,异常兴奋,没有一点劳顿的感觉。她说:“平常赶集费力够了,今天一点儿也不费力”。母亲开心,我也开心。母亲劳累几十年,身体依然健康,这是我们后人天大的福分。
小女儿正念大学,由于疫情,端午节学校不放假,自然小女端午节没能到大姐重庆的新家。小女儿想妈了,告诉她妈说想吃粽子。她奶奶也想看小孙女,也想看看小女儿读书那个学校。
于是,我与妻第二天陪同母亲一同前往小女儿学校,将就送粽子去。.
长年的风吹日晒,母亲脸色黝黑,额头横着几道深深的皱纹,更显岁月的沧桑。母亲由于长期右肩担重,右背明显比左肩低了一截,右边背部也驼了,穿着衣服,前长后短。
公交车上,人多拥挤,我两手提着东西,母亲背着行李,好不容易上车站稳。当公交车启动,由于惯性,所有站着的人前倾后仰,母亲也差点摔倒。
母亲站不稳,有些害怕,哀求道:“哪个让我坐一下嘛?”前排一位坐着的好心女子热情让座。儿子我非常感激,忙向让座的女乘客连声说:“谢谢!谢谢!”,母亲笑着坐下。
也许是身为庄稼人的母亲,初来大城市,不礼貌的主动求座,竟遭到另一中年女乘客反感,不高兴地低声细语:“你人老就该让你坐吗?”
当儿子的我反驳道:“老人已经有座了,你不让座就算了嘛,她并没恳求你一人让座啊”。女乘客自知刚才言语失礼,不再说话。
我想:那不让座的女乘客,如果得知年近八十的老母亲来自遥远的山村,是为了赶去看望自己上大学的孙女,她一定会为自己刚才言语而感到羞愧。
在轻轨站里乘电梯,看着运行着的电梯,母亲急匆匆一个大跨步跨上电梯,又险些摔倒。妻接过我手中所有行李,安排我一个特殊任务,途中搀扶母亲、照顾母亲。
乘电梯、过马路、上下车时,我像拉小孩似的牵着母亲的手,犹如小时候母亲牵着我的手赶集,生怕一不留神就走丢了。母亲的一双手粗糙,布满老茧。母亲的手是糠手,这个季节还好些,要是冬季,自动开裂,暴露在寒风或浸在冷水中还会从开裂处流出有血的黄水。但我们小时候,每年冬天,母亲用一双开裂流血的手劳作,在冷水里洗衣、淘菜。
几经公交转站,轻轨转线,行程一个多小时,我们迎来了和小女儿在校门口几分钟的相见。母亲站在学校门口看见出来的孙女,高兴自不必说,但我脑子里留下的却是母亲弯着背,手提粽子,眼巴巴在孙女校门盼着和孙女相见的身影,母亲那双布满老茧的手上粗燥的裂纹,永远烙在我的手上,我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