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妈家的小表妹

作者 /顾景

 

姑妈是我爷爷的侄女，小时候就给人家带去做了压头女儿。后来招了一个张姓的女婿分开过，生了二男四女六个孩子。由于家境困难两个小的女儿送人了。小表妹1954年10月出生，本来也是准备送人的，已经放在篮子里面了。张家奶奶过来拎了拎篮子说：这女子骨络大，将来的个子能象胡状姑娘（一个1米8的大个子女人）。正好姑妈养母的儿媳妇生了个儿子比她大四个月，就说让他们一起趁伙长吧！这就把她给留了下来。

小表妹好像知道自己不受待见，从小就长得小里小气的，吃得也不多，个子也没有象胡状姑娘高高大大的苗头。小时候家里把她交给大她5岁的姐姐带。姐姐跑到哪里就把她背到哪里，六七岁的姐姐还是个孩子，是一个自己还玩不过来的孩子，姐妹两个就这样在泥里草里相依相伴了好几年。五六岁的时候赶上三年自然灾害发大水，姑爹因为营养不良得了“浮肿病” 去了公社的浮肿站。小表妹的两个哥哥因为上学长住在兴仁街上的外祖父家。家里就是小表妹、一个10岁的姐姐、一个刚出生的妹妹（后来送人）和母亲母女四人在家相依为命。没完没了的雨下了几天几夜，漆黑的夜晚电闪雷鸣，破草房四处漏水，越漲越高的水涌进了家里，土墙的泥一块一块的剝落发出轰轰的声音。娘四个依偎在唯一的一张床上。就着闪电的亮光就看到水离床沿越来越近。几天没有吃东西她们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一阵风过吹倒了放在床旁边桌子上的锅台，里面几个茄子飘在水里，娘几个拼命的扑过去捞在手里，给刚生孩子的娘吃，娘把她们紧紧地搂抱在一起哭成一团。

小表妹从小就知道疼人。吃食堂的时候大家都吃不饱，就把饭、粥打回家来再加一些萝卜缨子等充饥。小表妹把自己的那一份饭的萝卜缨子吃了，把碗底下剩下的米倒在病床上的妈妈碗里，妈妈不肯要说：孩子！你小小年纪我怎么能吃你的口粮！为此娘俩经常互相推让哭成一团。妈妈的身体一直不太好。为了能给妈妈增加一点营养，小表妹想尽了她能想到的办法。一次她在家陪生病的妈妈。乘妈妈睡着了她一个人悄悄地来到河边。下到自己家的水踏子下面去摸螺丝。小小年纪的她知道，落到河里她是没得命的，她一只手紧紧地抓住水踏子上的木桩子，一只手伸到水踏子下面摸虰在砖头和木头上的螺丝，好不容易摸了一小碗螺丝给妈妈，被妈妈狠狠地骂了一顿，妈妈把她抱在怀里流着眼泪说：孩子记住！以后千万不要再去摸螺丝了，你掉下去可怎么得了啊！

严家宽客互相帮助是姑妈一家一惯的做法和教育子女的传统，就是在十分困难的时候，他们家总是力所能及的接济别人。有的邻居实在饿得不行了，专门挑吃饭的时候来他们家门口坐坐，妈妈总是把吃的东西分一点给人家。前些年从台湾过来的民主人士，曾经是赫赫有名的“羌九候”来南通的时候，就回忆小表妹的父亲在他遭到地主武装追杀的危急时刻，冒着生命危险救过他。有了父亲母亲做的样子，小表妹的一家兄弟姐妹从小就开始理解和注意养成助人为乐的好家风。

小表妹家河边有一棵很大的杏树，到小麦熟杏儿黄的季节，滿树挂滿了黄里带红的杏儿馋死人了。妈妈总是叫人来摘下来分给村里的邻居们，自己家里的孩子往往只能吃一些小的坏的。一次小表妹发现在高高的树头上有两个红红的大大的杏儿，因为太高没有被摘下来。她乘家里没有人的时候悄悄地爬到树上去摘。由于树太高手够不着，一不小心手沒抓住从树上掉了下来跌在河边浅水的地方。又惊又吓当时浑身无力怎么也爬不起来。一会看到河西的叔叔路过，拼命地喊“叔叔！我掉河里了！叔叔！我掉河里了！”叔叔快步走过来把她拉了起来。妈妈回来带着她去谢谢人家，那位叔叔说，不用谢！你们平时总是帮助照顾我们，我们这样做是应该的。小表妹把这句话深深地印在脑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