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想·致敬

 

●李红军（四川）

打记事起，家里就穷，因此小孩喜欢的那些零食和我基本无缘。有时候馋得不行，只好捧起一根生红苕猛啃，又或者偷摸着吃几颗家里留下来当种子的花生。因为怕挨骂，即使吃坏了肚子也不敢给大人说。所以呀，我成天心心念念地梦想着变成隔壁那个叫二胖的小子，他家里可开着村里唯一的代销店。二胖的兜里经常鼓鼓囊囊的，尽是包着花花绿绿塑料纸的糖果。哦，说不定还有香香脆脆的瓜子和麻饼哟。谁晓得啊，反正我编排了他好几次也没给我看看，狗东西小气着呢。

再大一些的时候，我的想法有了根本的改变。那时，村里回来了一退休老头，村里人都称他为“有钱大爷”，据说他以前是深圳某工厂的工人。有钱大爷在厂子里干啥，深圳在哪里是个啥地方，这些都勾不起我的兴趣。我最感兴趣的是他每个月那么多退休工资咋用得完喔。五十多块钱啊，说起来简直骇人。那时肉价一斤一块多钱，天天吃肉都够了。实际上也是，有钱大爷每天的饭桌上必定有两到三个香喷喷的下酒菜。这是真的，我曾经偷偷去他家看过。那油亮亮的蒜苗回锅肉、耙嘟嘟的炖猪脚，还有腊肉和香肠，看着就馋人。眼瞅着人家啪嗒一口肉滋溜一口酒，吃得那个香呀，啧啧，我的口水咽了又咽，包都包不住。

天气晴好时，有钱大爷便穿上一身气派的工装，拿着一把鸟枪上山闲逛。遇鸟射鸟，见兔打兔，悠哉游哉好不快活。每当他扛着枪、拎着野兔呀斑鸠什么的从我面前晃晃悠悠走过时，我仿佛受了天大的刺激，我要当工人，我要当退休老头，这念头就在幼小的心灵里疯狂地滋生蔓延开来。

上了小学，在老师英明而正确的引导下，我想过当科学家为国出力，想过成为解放军保家卫国，想过做医生救死扶伤，想过驾驶飞机遨游太空。总之是举棋不定，朝三暮四，梦想多了去。后来，大学毕业不包分配了，于是我便开始四处奔波找事做。考记者，考公招，还有做生意，都信心百倍地去尝试过，而残酷的现实把我的美梦和诸多想法敲打得支离破碎，徒留一地血染的鸡毛。直到这时，才痛苦地认识到，原来我以前想多了。

也许冥冥中自有安排，一次偶然的机会，我成了一名职校教师。教师这个职业表面上看似光鲜体面，但其中的辛苦和清贫只有自己才能体悟。静心回想，一路磕磕碰碰地走来，殊为不易。以前那个风华正茂的少年早已消失在人海，被岁月无情地打肿的脸上，再也找不到当初的模样。二十多年来，紧张、流泪、徘徊、惶恐、郁闷、痛苦和忧伤都曾经有过，值得庆幸的是我咬牙坚持了下来，也收获了更多常人想而不得的快乐和成就感。每逢节假日，微信里，QQ里，语言和文字纷至沓来：“李老师好，祝您节日快乐！”“老师，您辛苦了！”“老师，真心感谢您的教导。”“老师，保重身体。”“向您汇报，我经过努力，终于有了自己的事业……”“老师，我涨工资了，回来请您吃羊肉串哈。”……听着看着，我不由一阵恍惚，眼前又浮现出一张张不太清晰的笑脸，耳边又响起阵阵熟悉或陌生的声音。不知怎的，总有一种莫名的感动让我眼角湿润。是的，我都感动二十多年了。

时光易老，韶华不在。日子过得溜快，不觉又是一年教师节到了。兜兜转转了几十年，时间改变了我的容颜和心性，却也给了我难得的美好回忆；岁月的沉淀，使我更加热爱教师这份职业。想到这，我站起身来，透过办公室的玻璃窗，凝望着操场上那密密麻麻的青春身影，张开双臂，轻轻地对自己说：“辛苦了，节日快乐，向你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