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边的夏天有两种浪持续汹涌,一种是海浪,一种是热浪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25 07:46 阅读(0)
杨晓娜,文学爱好者。喜欢用文字记录生活。初学写作,偶有作品入选报刊杂志。
散文
浪
海边的夏天有两种浪持续汹涌,一种是海浪,一种是热浪。每天早晨的热浪都是躁动不安的,太阳还在熟睡,便被一波一波涌动的热浪推上了山头。热浪是太阳的孩子,只有在太阳的抚慰下,它才能够肆意欢笑,在整个渔村里纵情撒野。
渔村的人们往往比热浪起得要早,趁着孩子还在炕上熟睡,细密的黑色遮阴网下,妇女们已经各就各位,埋头在或绿或白的渔网里开始了一天的主要工作。梭子像一只只小海鸟,在妇女们手里上下翻飞,长年累月的重复动作,让小小的梭子具有了灵性,它们穿梭在密密的网眼之间,准确无误地将身上的渔线连结起来,补好一个个破洞,使每一个棱形的网眼都完好如初。妇女们说说笑笑,即使闭上眼睛,手上的动作也不会错。
我小婶子通常是一群妇女当中嗓门最大的那一个,也是最虚心的一个,每天都能听到她扯开嗓子问我大妈:“嫂子,昨天大强钓的那些胖头鱼,得有三四斤吧?你怎么做的?”“海螺也不小,炒辣椒了吗?”“赤甲红上锅蒸了啊?”每当这时候,大妈必然笑盈盈地回答她的问题,骄傲地传授着各种海鲜的各种吃法。三姑六婆们也不闲着,纷纷出主意:“吃不了的,让大强在海边问问,有要的就卖了。”
大强是我堂哥,我们这一小撮儿兄弟姐妹当中,他算是一个小小的弄潮儿。整个儿夏天,他几乎每天都背着他的那几盘圆圆的“小担网”或者几条细细的“三层网”去海边,但凡出手,网网有鱼。所以,大伯每天都有新鲜的下酒菜,大妈也因此而倍感自豪,邻邻居居们当然也没少跟着享受这份口头福。我们这班小喽啰更是崇拜得直流口水,每天争先恐后地为大强哥跑腿儿,心甘情愿地顶着毒辣的日头蹲在海边礁石上,举着石头咣咣砸海蛎子给他当鱼饵。大强哥穿着小裤头,赤裸着稚嫩的小肩膀,只身一人背着渔具走进大海,我们望着他的背影,觉得像个孤胆英雄,双腿搅着海水,双肩抗着火焰。
那年夏天的一个午后,我们找不到大强哥,趁着大人们短暂的午睡时间,我带着妹妹和小姨家的弟弟,三人偷偷溜到海边。当时正值退潮,海浪挠着我们的脚丫,逗引着我们一步一步远离了岸边。裸露出一片黑黑的烂泥滩之后,海浪便不再继续退缩,它像大海的卫士一样筑起了一道白色的防线,阻止我们继续深入。我们判断,海中央那块黑黑的大礁石边起起伏伏的黑影,一定是大强哥顺着水流在布置他的三层网。我们便在烂泥滩上用尽全身力气,腆着肚子,仰着脑壳,大声喊:“大强哥——大强哥——大强哥——”连平时沉默的大山也忍不住帮我们喊起来:“大强哥——强哥——哥——”引来好多海鸥拍着翅膀高声嘲笑。
大强哥始终没有回应。我们喊累了,忽然发现烂泥滩上鼓起一个个小泥团,大小不一,全部都在蠕动,每个蠕动的小泥团后面都有一条长长的爬过的痕迹,像一条条长尾巴。我们马上把大强哥抛到了脑后,专心致志地抓起这些小泥团。原来是一个个不安分的小泥螺!泥螺可美味呢,捉回家让妈炒上一盘,爸妈肯定得夸我们。我一边想,一边把泥螺放进小水洼里洗了洗,灰蓝色的泥螺软软的,像蜗牛一样,背上还背着一个半透明的薄壳,我忍不住抓了一个放进嘴里,泥螺受了刺激猛然将身体缩进半透明的背壳里,一股子透着酸味的咸水顿时从泥螺的身体里涌出来,灌了我满口,我一个激灵吐出来,又伸舌头又咧嘴。弟弟妹妹拍手直笑。
我们顺着泥螺的足迹一路寻找,在小水洼里看到挥舞着钳子虚张声势的石板蟹,捉到了在石缝里捉迷藏的媳妇儿鱼,扒出了躲在洞里的沙蚬子,抠出了拼命抓着礁石的海葵……我们一路战果辉煌,一点儿也没意识到海浪正在悄悄地围观。当我们从遍布小辣玻螺的大礁石上下来时,一脚踏进了水里,水立刻淹到我的大腿根,再往前走一步,水就更深一点。我赶紧退回到礁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