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锋利,磨蚀了记忆的棱角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25 06:30 阅读(1)
毛恩亮 | 童年往事
岁月锋利,磨蚀了记忆的棱角。许多往事被剪成云烟,慢慢消散。但童年的欢笑与泪水,却如老式照片在水盆中显影,越来越清晰。
度荒春
小时候,家家困难。我家是下放户,人口多,父亲体弱多病,家境尤其贫困。每到春季便是我家饥荒之时,尽管全家缩食,也难以为继。永远忘不了母亲外出借粮的一幕:天刚蒙蒙亮,在父亲的絮叨声中,母亲早早的起了床,用仅有的一点米烧了一锅稀粥,草草喝了碗。穿上蓝布的带大襟的褂子,头上裹着方巾。推开柴门,寒气挤进屋里。母亲的身影便隐没在浓浓的白雾里。因为饥饿家人早就醒了,然而此时却出奇的静,大概都期盼着母亲能赶快借回粮食,解除眼前的窘境。
喝了稀粥的肚子很快就饿了,不到中午,我已到村口眺望了七八回都不见踪影。午饭是没有着落了,父亲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两个发过芽的红薯,洗净煮熟,索然无味。整个下午我又眺望许多次,甚至猜测母亲的方向往前迎了几里地,仍无音讯。我开始绝望。
夕阳西沉,村口出现一个挑着担子的长长的影子我一眼认出是母亲,飞奔过去,一只手攥着母亲的衣角,另一只手抓着笆斗。母亲有些烦,嗔怪道:“弄撒了。”
母亲的回来扫去了笼罩在家中的阴霾。当我们高兴的享用晚饭时,疲惫不堪的母亲却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借不到粮的情况也是常有的。有几回母亲裹着夜色回家,两手空空,全家着了慌,害怕被这漫长的饥饿吞噬掉。第二天,母亲又去大队或公社,往往弄些玉米、豆饼之类,度过那难挨的时光。
现在想想,在那段贫穷的岁月里,母亲该承受了多少艰难呀。
因此,好多年,我记忆中的春天,不是那新绿,那鹅黄,那姹紫嫣红的绚丽;而是料峭寒风裹挾着浓雾的寒白!
跟着二哥去赶集
那是怎样的赶集哟,现在回忆起来,甚至分不清是真实还是幻境。
深秋,夜半,两三点钟光景,我被二哥叫起床,迷迷糊糊的跟在他后面。二哥扛一根细长的竹竿,说是带我去赶集。出了村子走了大约一里多路,来到一大块尚未播种的稻田。我渐渐地清醒。
月亮洒下清辉,一片寂静,四野平旷,秋影婆娑,蛩声入耳。田里稻子已经收割,稻茬上又蹿出青苗,一簇簇的翠绿布满田畴,如同返春的麦田。叶尖上挂着露珠,在月光的辉映下,珍珠般晶莹剔透。
二哥偱着虫声,用竹竿一驱赶,从草丛间蹦出一土蛤蟆,见状他五指并拢,极迅捷的一罩,土蛤蟆便被逮住。接着摸出一尼龙线团,展开是一把粗大的鲶鱼钩。穿上蛤蟆,系在竿梢,二哥给我一布袋,吩咐我捉些土蛤蟆,茎直向塘边走去。
我不能辨识虫声,便一边用脚踏草;一边发出“噓…”的声音,于是有很多小动物从草间跃出:青蛙啦,蛐蛐啦,偶尔也会有蚂蚱飞出,却不似夏天那么强健。发现土蛤蟆,我也学着二哥的方法,可是明明罩住手里,翻取时它又狡猾的溜掉。我正忙的不亦乐乎,二哥在远处喊:“够了,快过来吧。”我撒开腿飞奔而去,而我的鞋早已被露水滲透,“咕呱”、“咕呱”的叫声一直追着。险些弄叉我的鞋子。
到了塘边,已有两条鲶鱼在草地上扭动着身子,二哥折一条带丫杈的荆条把鱼串在上面。我拎着鱼跟着他。这时我惊讶于他的钓技了:只见二哥用左臂端着竹竿,在他的指挥下,竿尖在微微颤动,土蛤蟆在水面翻着跟头,突然“叭”的一声,竿梢猛一下沉,使劲一提,一条大鲶鱼便上来了。
就这样边走边钓,一口塘转另一口塘,向集市进发。鱼越来越沉,我已多次要求歇息。
七八点钟,终于赶到集上,二哥把鱼在清水里涮了涮,放在街边的石头上出售。可能要价不高,很快就被两个人买走了。拿了钱来到早点铺买了两根油条,我不知道世上还有这等好吃的东西。那香甜的滋味深深埋进我记忆的味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