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啊，如果儿时憨态依旧，让我永远尽情眷嗅你的气息

 

“花静静地绽放

在我忽然想你的夜里

多想告诉你

告诉你我其实一直都懂你

多想告诉你

你的寂寞我的心痛在一起……”

母亲老了,曾经娇媚如花的容颜被岁月的风霜剥离成层层褶皱，一道又一道，如山川、如沟壑。每次和母亲对坐，我总要用双手轻轻抚摸那张布满沧桑的脸，用十指拉开那隐藏着一段又一段岁月的纹理，静静端详：也就在这里，我时常能触摸到母亲的辛酸，还原我们兄妹领受过的温暖和幸福；找到我从童年走向成年、再从成年走向衰老，一直走在母亲身后的脚印。有时看着看着，母亲哭了，而我笑了；我对她说：“你哭什么呀，生了我们几个为你争脸面的孩子，你笑都来不及呢”，于是她立马擦去眼泪说“就是，就是，都说我命大福大呢”；有时，看着看着，母亲笑了，我却哭了：怎么没来及仔细端眼睛里贮藏的深情，没来及仔细感受那母亲双手的温度，怎么突然间她就老态龙钟了？老得双脚不再留恋街道的繁华了，老得需要和她大声喊着说话了。以前总想着在母亲脚步依然轻盈，还有足够兴趣逛街赏物的时候，带她出去看看日新月异的城市变化，看看车水马龙的大街小巷；看物华天宝、品类繁盛的豪华商场……即便是这样一些很容易就能实现的愿望却都被生活琐碎挤压得支离破碎。母亲在盼望中失望，失望中怅然地过了一天又一天，眼睁睁地看着光阴带走希望也带走年轻，直至掠夺了她作为女人的那么多喜好……

那天天气很好，我们几个带她出去转转。我在马路一边看妹妹搀扶着母亲出来，看着她佝偻着后背、步履蹒跚，一步三晃的样子，心里隐隐作痛。有多久没有陪她上街了，等想起时她已经力不从心，只能就近一逛了。

泪眼望着母亲，犹如在观赏一幅古老而凝重的水墨画，温婉动人，优雅恬静。我掩藏住难以诉说的心痛，在她依然温馨的微笑里寻找我的梦想，寻找母亲的岁月。抬起头，却分不清是幸福还是忧伤。

母亲老了，陪伴她的，是只有她的影子可以唤醒生机的老院子。以前，只要母亲在老家，家里总是红红火火，人来人往；而今，即使母亲在，却再也看不到她迈着轻盈的步伐在院子里忙活的情景了，很多时候是父亲俩人各占一屋，卷曲着身子慵懒地躺在那个空旷的大泥炕上，默默地刻画着每一个儿女的模样，画成她想象中最幸福的样子，挂在堂屋最醒目的地方，望着他们笑着，哭着，醒着，梦着……弯曲的脊梁再也挺不起半轮太阳。

有一次，她给我打电话，我接通电话后她却半天不说话，我以为是她不小心摁上键盘了，就匆匆挂了。不一会，又打过来，我略显急躁的问：“妈妈，有啥事”？她顿了一会说“没啥事，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我故作轻松道：“我好着呢，你和老爸要保重身体就好了”，话没说完，我的眼泪簌簌下来了：在母亲眼里，我永远是孩子，是走不出她关爱的孩子啊！

 

母亲老了，可只要我们去了，她弯着腰、挽起袖子乐此不疲地忙前忙后，每端出一种菜总是十分自豪又自信地说：“你们赶紧尝尝，肯定还是你们最爱吃的味道”，脸上洋溢着满满的自足。可母亲越是这样欢喜，我心里越是翻江倒海般难受，或许是因为坐享其成与乐此不疲颠倒了位置所致吧。

母亲老了，蹒跚的步履再也走不出古老的家园，可内心的渴望却一波胜似一波地上涨。对她来说，炕头电话铃的响声，是最动听的声音；院子里走动的脚步，是她最爱看的动画。我时常遮藏住自己所有的忧伤和感慨，将乏味枯燥演讲成她最爱听的故事，再给杜撰一个圆满的结局，细细讲给她听。她在电话那头一个劲的应允，依然是不厌其烦的嘱咐“吃好，喝好，不要太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