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新旧住房说开来

黑龙江 赵清源

 

共和国建国初期，各行各业百废待兴，人们的生活水平仍然普遍低下。那时我家住在黑龙江省北安县的一座偏僻小山村里。我们的住房其格局是“三间房两家住”（老百姓都叫‘对面屋’），当时这种居住方式很普遍。这三间房子两家住，各占二分之一，中间又没有隔断。两家的居住方式都是一样的，靠里边的一间是供人居住的，而外边的一间，两家各在自家一侧盘壘一方锅台，供主妇持炊之用。现在人们居家的煤气灶，普遍皆是双炉灶，饭菜可以同时做好，非常方便；而彼时则完全不行，锅台上只有一口大铁锅，要想完成做饭，或者先做饭，或者先做菜，企图同时完成，那只能是妄想。

下面说说睡觉的情况。当时我家一共八口人，父亲、母亲、大哥、大嫂、我、三弟、四弟、五妹，公婆儿媳全睡在一个炕上，当然很不方便。一铺炕全长不足两米。2米÷8=人均宽度不足30公分。冬天不烧炉子，没钱买煤，人多倒可以起到互相取暖的作用，而到了夏天就非常折磨人了。夏天外间屋的锅台照样做饭，烧柴草，烟火照样走炕里的烟道，人一躺到炕上，就形同躺到热锅上或者躺到煎饼鏊子上一样备受煎熬。尤其炕头最烫人，我父亲一年四季睡在炕头上，他最抗烫，他意志坚强。

那时，我们国家还没发明有纱窗，即使有，我们也买不起。到了三伏天，屋子里人又多，小屋子仿佛蒸笼一般，人在其中，是个什么滋味，想来您大约是能够体味出来的。而且越在这种情势下，临到睡前，还势必要将窗户门全关死了，为什么？防止蚊子、瞎蠓叮咬……我们每天就是这样，尽是在大汗淋漓中度过一个又一个艰难的夜晚……

 

 

而现如今，我与老伴儿俩人住四十七平米的房子，方厅侧畔就是卫生间，我们感到非常方便满足。而我的儿子，他们两口子领着我孙女，三口人竟然住一百二十平米的楼房。他们倘若愿意，完全可以每人睡一个房间；假如他们一时高兴，在各自的房间里，玩空翻儿、打车轱辘把式，那也肯定是刮碰不着别人的。

人们下晚黑睡觉，肯定都是要起夜撒尿的，那时根本没有下水道，每家就都只好准备下一只泥尿罐子。当然那时已有搪瓷制品了，但价钱太贵，一般家庭都舍不得买。而泥尿罐子又是不能放在外间屋厨房里的，为什么？假使半夜里，北屋里出来个男性的尿尿，恰巧这时南屋里又出来个女性的尿尿，这有多尴尬？为了防止此种局面的出现，泥尿罐子就只能放在自己家睡觉的里间屋内。整个一个夜晚，老公公要尿尿，儿媳妇也要尿尿，怎么办？家庭里就只能出台宽谅、忍让政策。仔细听一下，待先行者尿完了，后行者再起身去下地。

人们睡了一夜，泥尿罐子已经快被尿满了。那只泥尿罐子就放在屋地的正当央，就放在每个人的头顶上，骚不骚？骚，熏不熏得慌？熏得慌，但又有什么办法？别无他法，只能克服着，只能忍受着。

而到了早晨，去倒尿罐子是要谨慎一些的，因为罐子是泥烧制的，一旦撞上什么物件，它立刻就会碎掉了。我就曾有一次，因不留神尿罐子正撞到锅台角上，罐子碎，尿撒了一地。我很惋惜内疚自责。

现在人们生活都好了，卫生条件提高了，我没听说谁身上还有虱子了；而那时几乎人人身上都有虱子，只是多少而已。我曾看见一个亲属老头，他身上的虱子多得都直往下掉；更有的虱子在他的衣服里，被他养得时间过长，居然都长出了尾巴，看着很恶心人。当然了，虱子咬人并不是很疼，只是刺痒得慌，而跳蚤咬人比虱子厉害，很疼的。那时人们住的都是土屋土地，夏天外面一下雨，屋里的土地就返潮，返潮就生跳蚤，跳蚤就以集团军的阵势向人们猛烈袭来。我们睡一宿觉，第二天早晨起来，浑身都被跳蚤叮咬得隆起大红包，疼痛难忍。还有，被里一般都是白色的。如果谁家洗了被里，晾晒在晾衣绳上，你在村巷里走过去细看一眼，就会发现，那被里上面到处都渍留着一层密密麻麻、洗不掉的红褐色斑点，那便是跳蚤拉下的屎痕。是的，现在谁家的被里上也不会再留有这种污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