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心活着

文||殷天堂

 

“表哥今天又被老师训了，这会儿心里正难受着哩，妈，你就别添乱了，别喊他吃饭了，我估计你叫他，他也不会吃的，让他静一静，表哥真可怜，我想哭，你看，我真哭了!”妈妈说：“闺女，这是咋了，你哄哄他，别让他自己蹲在房间里，一个人生闷气，气坏了脑子？”我哭着说道：“今天下午第三节课，我们三班同学正在操场排队喊口号‘北大清华，统统拿下’，就听二班的老师正在责怪我表哥哩，表哥低着头，也不说话，任由老师批评！”妈妈问：“老师批评你表哥干啥？”我说道：“笨呗，脑子也笨，哪儿都笨呗。”妈妈安慰道：“你表哥从大山里来的，父母外出打工，当然没有你们城里孩子机灵了。”我反唇相讥道：“你朝我吼什么？老师说的，又不是我说的，你要发火，找他老师去！”

晚上，我嘴唇咬着铅笔眼睁睁地瞄着表哥出门了。表哥双手拽着门框子走了出去，他像丢了魂似的，又像失恋似的，眼睛哭肿了，还有点神经兮兮的。嗳，山区贫困地区的孩子，家里穷呗，就不说了，学习成绩还这么差，也不争气儿。表哥揉揉眼睛，癔症一下，就走出去了。我突然有一种怜悯之心，表哥太难了，活的太累了。但是，老师说过，可怜之人必有可怜之处，谁叫表哥脑子是笨蛋哩，学习差劲，挨老师批评活该。但我有种不祥的感觉，表哥晚饭没吃，一个人走了，怕不会出啥事吧。还真让我猜对了，表哥这一走就出事了。表哥跳湖了，幸亏被人发现得及时，打捞上岸已经奄奄一息，妈妈吓哭了，我也吓哭了，表哥被送进医院抢救了，一股股红色血液输到表哥额头上。抢救室里医生护士走马灯似的，跑前跑后，忙着给表哥洗胃。医生从表哥胃里头一管子一管子的抽污水，表哥的脸憋得死猪似的，脸色发紫发青发暗发黑，难看的很，我都吓哭了。没过多久，表哥醒了过来，第一声就问：“这是哪儿？”我说：“医院救护室，哥，你溺水了，自己昏迷了！”表哥说：“我没钱，咱回家？”表哥不愿住院，他挣扎着要回家。我不能听救护车的声音，就知道谁谁要出事了或是又要死人了，心里就害怕的肌肉收索，全身嗬瑟哆嗦，脑袋就膨胀了。

 

 

 

“北大清华，统统拿下”的口号声满天飞。似乎北大清华就是学生的命根子。表哥更加忧郁了，自从来到我家我就没有见过他的笑脸。模拟考试分数又下来了，表哥考了最后一名。考了第一名的尖子生拿着考试卷子，捂在脸上，“耶耶耶”地顺着学校操场满院子里奔跑，这是获得荣誉的跑，这是有资格的跑，这也是骄傲人的跑。“我的命也不差，班级第二名，妈妈不担心我的学习，倒是为表哥捏把汗。”睡到半夜里，我在睡梦里头，好像听到有人的哭声，是表哥房里传出的哭声，妈妈跑过去，安慰了表哥几句，她马上又回来了，她跟我说：“没事，你表哥做了个噩梦，这会儿醒了，可怜的孩子啊！”“北大清华，统统拿下”的口号声不绝于耳。表哥失踪了，妈妈慌得不能行，她要寻找表哥，表哥是在我家弄丢的。妈妈抱怨地说：“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我说道：“我可是个学习好，听话的孩子噢。”表哥没走远，一个人孤独的坐在门前的柿子树杈上，抬头望着天长长的夜空发愣儿，可怜兮兮的表情令人难过担忧，心中凄凉，表哥咋出生哪个鬼地方，爸爸带我去过表哥家，一贫如洗，家徒四壁。我心里想，现在城市乡村都过上了幸福生活，可是表哥哪里还这么穷。

 

 

终于有一天，表哥走了。她给妈妈留下一封信，信上说：“姑，对不起，我走了。我要去找我的妈妈，我从小脑子患了脑膜炎，留下了后遗症，天生就是笨蛋，我知道自己不是学习的材料。如果再坚持下去，就会被同学们耻笑的，所以，我就不辞而别了。我要找到打工的爸爸妈妈，替他们干点活儿，谢谢姑妈，谢谢表妹！”然而，表哥的妈妈在南方城市里捡破烂，爸爸癌症卧床不起，生活更加困难。算人穷志短吧，妈妈只给表哥买个廉价的书包，就打发表哥回来了。表哥又回来了，妈妈跟他跪下：“娃啊，别再瞎想了，好好读书吧，考上大学，找到工作，谈个对象，就好了。不然，就是你爸妈捡破烂的下场。”爸爸躺在床上，不知何时扶墙走下床说：“娃，这都是命啊，命里注定不会有的，就一定不会有，信命吧。”表哥在我家待了两天，就又走了，他的爸妈实在是太难了。表哥心神不定，已经走头无路了，表哥又回来了，回到学校继续念书。但是，老师讲课，他就头痛，无法控制。这个时候，我妈妈听到表哥父亲癌症去世的消息，妈妈哭了一夜，她捶打着我的脊背，把我的背都捶打痛了，我说：“妈妈，别打了，那是我的背啊，痛，痛，痛！”于是，妈妈就停止捶打了，也不伤心的哭了，慌忙去安慰表哥。表哥的成绩越来越差，最后自己只得选择上了个中专技术学校。表哥仍住在我家，暑假期里，我大学放假回来，发现表哥懂事多了，人也阳光多了。可是，表哥仍然不开心，闷闷不乐，忧忧郁郁，这也许会伴随表哥一辈子，一生一世。听妈说过，表哥处了个对象，对方索要15万元彩礼，表哥家里拿不出，正发愁哩。我真替表哥捏了一把汗，活着真累啊，再后来，我大学毕业的那年，听说表哥还没有结婚，送外卖时，捡了一个残疾孤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