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月光格外白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24 21:32 阅读(0)
白白的月光
文/陈佳勇
童年的月光格外白。白白地,照亮了稻场边的草垛,照浓了树下的阴影,照白了腊梅的裙子,和她一块白花花的肌肤。此刻,当我的思绪停泊在那样一片月光里,那片月光,像幽深幽深的布谷啼,像红紫红紫的桑枣,酸酸甜甜——是酸酸甜甜的气氛。那种气氛,悄怆而甜蜜。
田村的夜晚黑、静,纵然有月光,大抵也如此感觉。如果伢们不出来闹闹,夏虫也会感到寂寞。男伢们的闹,是胡闹,搬起一条腿来,跳着对决,头戴柳条编做的帽子打仗……更有,破坏女伢们的游戏,使得女伢们嗔怒。如今想想:仅仅是激惹了女伢们,此一意义不亚于春风之于花蕊。
女伢们的嗔怒好看。女伢们的游戏样样好看。抓子儿、跳皮筋儿、跳绳儿,那小胳膊小手,那笔直灵巧的细腿儿,还有那腰枝儿,都是一串串月光下的歌谣。
“马兰开花一二一,一八一五六,一八一五七,一八一九二十一……”
“七八七五六……”突然,一个野小子瞎喊了一声。这一声,是一颗顽皮的石子儿砸入滟滟波光。波光乱了。女伢们从头数起:“马兰花开一二一,一八一五六,一八一五七……”齐整整玻璃一样的脆生生在夜空里流动,填平了波光的豁口。波光又在稻场上汤汤回回、旖旖旎旎。
那是腊梅的脚:白色凉鞋,绿色蝴蝶结,在皮筋儿上钩旋缠点。那是腊梅的腰枝儿,在绳下穿梭跳跃,白白的裙裾荡漾在一圈圈柔波里。
“东南西北黑里回哟……”这声音是一个祖母在喊她发烧的孙子“回家”。孩子们听到这一声喊,想起该回家了,慢慢地就散了。腊梅的筋骨还要顽皮顽皮,哧溜一下,在草垛上来一个倒立。月亮把厚厚的银灰涂抹在草垛上,那颜色、那亮度,像是反刍过的明暗。没想到,哗啦一声,腊梅的裙子掀开,肚皮,白花花的肚皮映得月光更白。于是,下意识或有意识伸手摸了一下她白白的肚皮(当时我应该没有过十岁)。
腊梅恼了。收脚。站起。不假思索跑进我屋。一转眼,祖母出来,厉声叫我进去。然后是祖母揪我耳朵,斥责我的行为。我想,还是要装哭,否则,祖母和她都不得收场,于是抬手做揩泪状。不料,腊梅伸手过来,帮我揩泪,叫祖母不要打我。她的手真香哪,雪花膏的香味,或许那是没有姐姐妹妹的我第一次闻到雪花膏。
后来知道她与我同年。那么小,何以懂得女伢的肚皮男伢不可摸?女伢,心多啊。
倘使她现在见到我,会否想起“肚皮”事件?倘使她记起,会否在月光里,噗嗤一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