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依然小醉，晚风轻抚面庞，我像个熟透的桃子走错了季节

 

原创 孙金贵

 

    昨夜依然小醉，晚风轻抚面庞，我像个熟透的桃子走错了季节，在初冬的时序里散发着满身的芬芳。在这芬芳里，我迷醉着我的回忆。

    回忆缀满果实，那沉甸甸的一个，长满了粉红的故事，这些故事是真的，又像假的，亦真亦假里，有着我生命丰盈的部分。

    记得那年雪未下，我便荣幸地被胡教授选择前往一个遥远的侗族山乡参与田野调查，那是我青春时光里最激动的时刻。这意味着我将独自与一群陌生的同学在异乡生活至少十五天，在这十五天里，将会完成一个个艰难的挑战。例如完成三万字的调查报告，与陌生且有语言交流困难的侗族老人谈话，记载他们的婚姻家庭、风俗文化等的变迁和特点。单是其中一项，就让我想到将有不少的苦头如鸿沟一般横亘在眼前。

我们驱车千万里，终于在颠簸的山路上一步步靠近了这个美名远扬的小山村。它坐落在一个斜坡上，我们是从它的后面进入的，并未完全看到容貌。后来，我们在中途要去勘察地形的时候，走到对面的田坎上，猛一回头，恰似一副古色古香的冬日山村图跃然纸上，远近错落，色彩斑斓，高低浑然，恰到好处。我随即诗兴偶发，便吟哦“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到达这里，已是傍晚十分。以往宁静的山村，现在有人从木楼轩窗里探出头来，家家户户袅袅的炊烟依然没有被打搅一样。村长是个好客之人，把我们都安排住在他家的木楼上，侧面是厨房，躺在床上就可以闻到菜肴的喷香。村长邀约了几位邻居，说是和我们一起吃个便饭，为我们接风洗尘。

围着火盆，村长大碗大碗地和我们饮着自家新酿的酒。他说，在这里工作，没有酒不能解决的事情。我们要在这里采访，进门要先喝三大碗，不然难以掏出半句话来，这就叫“进门三大碗”。

我刚听到这话，脊背生凉，心内颤抖，我这小酒量半杯即倒，啤酒一瓶也可以找不到方向，何以完成每家三大碗的采访任务？但是胡教授鼓励我们，酒量再小，也要排除万难，大不了他顶着。这让我顿时有了靠山，哪怕这个靠山也是很多同学的靠山。

第二天，我从醉意中被大家叫醒，开始拿起小笔记本去听胡教授安排任务。我们需要单独走家串户。我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一户农家，进门之后，看到一位年纪稍大的女人在煮酒，硕大的干柴正燃烧得响着吱吱声，那锅里正翻腾地冒着开水，清新而浓白的烟雾弥漫着斜靠在半坡上的小屋。小屋虽小，仿佛凌空地悬挂在冬日里的雾海中。我战战兢兢说明来意后，我叫她阿姨，我以为她听不懂我说话，我特别地强调了某些礼节性的温和的词语。但她如约而至地示以我微笑，问我要采访她什么。我一时不知所措，便不知问什么，但我看她也忙碌，便帮她提水、烧火、搅动锅里的开水。

酒出来了，从出酒的管子里像清泉一样地流淌出来。我兴奋极了，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看到新酿的酒从我眼前兴奋地跑出来，内心像拾得宝贝的欢畅和激动，又像这冬日的山村里阳光代替了严寒。那位阿姨接来一碗，要我喝下暖暖身子，也说这第一碗酒让家里的客人喝，以后一定会高朋满座、胜友如云，以后酿造的美酒也会甘纯可口、美名远扬。我看到那如同绿蚁的小小泡沫浮在酒面，闻到喷香的味道沁人心脾，我微笑着闭上眼睛，小酌一口。当时觉得，这酒度数不高，应该可以一饮而尽，于是我豪爽地干了。阿姨笑着说：“小伙酒量不错，很像我们村的男人，我再给你接两碗”。我不知道怎么婉拒她的美意，“进门三大碗”的叮嘱在这一碗酒后还不至于遗忘。我便接过她双手捧来的两大碗酒。狂饮之后，恍恍惚惚，天旋地转，我还强撑着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想进入我的采访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