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在有无中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24 12:45 阅读(0)
香在有无中
扬子江北,女,教师
雨水那天没有雨,多云,有微风。晚上,新学一套健身操,新疆舞和体操的糅合,有些力度,跳出了汗。洗过澡靠在沙发上看书,有轻而薄的幽香,似曾相识,不是沐浴露的香味,仔细去寻,若有还无,像是一个幻觉。夜间,梦中总萦绕着丝丝缕缕断断续续的清香。
今天上午,蹲在阳台上,将几根香葱载到空花盆中,蓦然发现那盆兰草开花了,稀疏的叶丛中,两支细长的箭,两朵浅绿的花。我呆了一呆,想起昨夜那缥缈的清香,原是有来处的。我放下小铲子,细赏,喜悦随暖暖的阳光一点点漫开。怎么,她怎么就开花了呢?没有一点征兆和暗示,仿佛心仪的人突然就跟你表白了,除了喜悦,还有一点惊吓。
自去年年底新冠病毒肆虐以来,生活潦草了许多,为了达到更高的卫生标准,将这盆长叶披离的兰草移到室外,不再精心关照,连水都忘了浇。受疫情影响、重心放在防疫抗疫上固然是根本原因,但,我的自私、薄情无可否认。我遗弃了她,甚至为她设定了死亡方式:冻死。
可是,这纤细的素朴的小东西,独自在寒风、雨雪中蓄积力量,在春天第二个节气、在一个寂静的夜晚,悄然举起粉嫩的萼,展开半透明的浅绿花瓣。
她这般执着、谦逊、纯净,让我无言,我不能对一盆花诉说愧疚,我一向表现得高傲,尽管自知这高傲就像小丑鼻尖上那点红,纯属装饰,是多么可笑。我拍了照片发到家庭群里,我想藉众人对她的赞美,来消解我的愧疚。
弟弟也拍了一张兰草的照片,同样是淡绿的晶莹的花,一串串,开得繁密。那是父亲多年前,在皖南泾县古坝镇附近的山上挖的,叶子瘦长,绿得深沉,很野的样子。父亲分了一半给他的朋友,朋友的那丛没有开花,两年后扔了。留在我家的那丛,照阳、浇水、施肥、防寒,都是父亲亲自做,不让别人插手。
头两年没有开花,父亲不急,依然小心侍弄,一日看三回,看叶,挺秀的叶,早晚的,晴雨的,春夏秋冬的,一副看叶胜看花的悠然。第三年,开花了,父亲喜笑颜开,一家人为花开、也为父亲的笑颜而快乐。此后,兰草年年开,开不败。
发照片时,我忘了父亲那盆兰草。对比下,我的兰草瘦弱得可怜,几片叶尖都枯黄了。我又将照片发到“浪漫人生”群里,群里都是交往多年的家人般老友。
两位爱花的女友点了赞,我说:放在阳台上没管,她自己开花了。好像是在炫耀自己的漫不经心,没有人知道,我是在给面前的花儿道歉,夸她的顽强,我对着别人,说着给她听的话。我期待她能听懂,并原谅我的冷漠、粗疏,还有虚伪,虽然她只是一棵花或一丛草。
惜花心情死方休,年少时,如是说,如是爱。在生活中磨练、浮沉了一番,依然爱花,依然爱一些人一些事,却隔了一层薄薄的膜,生动的气息、鲜活的温热,被覆盖了;爱得小心翼翼患得患失,像商人那样反复权衡利益。
2020年的起始,很糟糕,一种花冠样的新型病毒,残酷地吞噬人们的健康和生命,一些人永远留在这个春天。人们一天又一天守在家中,有时听一夜的雨,有时看一窗的阳光,看鸟儿在风中自由地飞,推测河埂上荠菜、蒲公英该发芽了,算着金黄的油菜花哪天会铺天盖地,想象着和亲爱的人在明媚的春阳下奔跑、呼喊、撒欢。
我也想着郊外的垂杨紫陌,想着蜂蜂蝶蝶,却忽略了身边一丛花草。今天,她以花开的方式,告诉我,她一直陪伴在我身边,像亲人,像故友,以真诚和宽容回报我的轻慢。露冷风清香自老,我知道,她会在我不经意时凋谢,我和她来不相知去不留,顺意,随心。
想起一首信天游:山也挡不住风,雪也挡不住春,山神也挡不住人爱人。春天如期来,花儿如期开,无论经历了什么,爱仍在,生活将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