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逢枝头杏儿黄

               文张洁

 

       麦收时节，友人打电话来说，杏儿熟了，再不来摘就只能等明年了。

       我却意兴阑珊！

       现在的杏园我是见过的，为了多光照，多结果，方便采摘，经过矮化处理的新品种杏树一棵棵挨挨挤挤，曳地而生，身材苗条的树干，低低的枝丫，人站在下面抬不起胳膊，直不起腰，实在是令人提不起采摘的兴趣！

      多少年来，在我心灵的荒原上始终矗立着儿时姥姥村庄那些像撑起的一把把巨伞的老杏树。那是个有几百户人家的小村庄，村庄并不富裕，但是果树却不少，尤其是杏园里的杏树，没细数过，不知道究竟有多少棵，只知道杏园很大，一株株杏树虬枝峥嵘，树冠葳蕤，原始而野逸，古朴而苍劲！这些刻着沧桑年轮的老杏树没人说得清到底经历了几代人，有着怎样久远的故事，只知道它们曾经是村庄一代又一代人的命根子，杏树粗壮的树干常常需要我们三四个孩子手拉手合围才能抱住，树枝从离地不远处就分开了，孩子们爬上去也毫不费力。

      每当春风还料峭时，熬了一个冬天的杏树便按捺不住地在皴裂的枝头吐露了像姑娘们的胭脂一样的点点嫣红，不待你细细品啧，再一场春雨，朵朵杏花便含苞欲放了，随着花瓣的渐渐舒展，色泽由浓渐淡，由红变白，转眼间已是花香四溢，繁花似锦！那时的家乡没有梅花，所以一直觉得白粉粉的杏花像极了梅花，美得清新，美得脱俗。每每杏花开，总要折几枝插进瓶子里，盛上清水，每日必去一遍遍观赏，直到花谢也不肯轻易丢弃。

      风儿拂过一片片花瓣，摇落了一阵阵杏花雨，这时节，我总喜欢一个人静静的立于树下，聆听花儿落下的声音，寻找一种入诗入画的感觉！苍老的枝条仿佛一夜之间就抽出了尖尖的嫩芽，悄悄展开了心形的叶子，那如碧的颜色在阳光的照耀下晶莹剔透，似乎可以轻轻流动，一颗颗豆子般大小的毛茸茸的青杏在枝叶间羞怯地躲躲藏藏。

      大概月余时间，小青杏已经长到了大人的拇指般大小，惹得我们这些馋嘴的孩童站在树下眼巴巴地仰望着它们直淌口水！也有实在忍受不了这诱惑的时候，趁着大人们不注意，连杏带叶塞满衣兜，才撒开脚丫子躲到无人处丢进嘴里，立刻那酸涩的滋味盈满了口齿之间，只能一边酸得龇牙咧嘴，一边大嚼特嚼。青杏真的太小了，上面一层细细的绒毛尚未褪去，里面的核还是白白的嫩水苞。现在的孩子对于我们那时的馋无论如何是无法理解的，幸福的他们拥有着太多的美食，这些青杏自然是不屑于入眼的，但对于处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的孩子来说实属难得的美味了！

       时光悠悠的进入六月，杏儿陆陆续续黄了，一簇簇、一团团金灿灿的压弯了枝桠，甜丝丝的杏香在杏园里飘来荡去。阳光透过密密匝匝的树叶斑斑驳驳的洒下来，鸟雀儿成群聚在杏树上叽叽喳喳的蹦跳欢唱，走近时，忽地从树梢旋起，洒一片鸟语飞往不远处另一棵树上。那时候，没有电扇、空调，凉风习习，鸟鸣啾啾的杏园里，遮天蔽日的阴凉却堪比天然的空调。大人们中午歇晌时三三两两搬着小凳子，拉着破凉席到杏园里乘凉，侃大山，睡午觉。这时候的杏园则成了孩子们乐园，我们在树下的沙地上跳山羊、抓石子，弹杏核、打方，在草丛里逮蚂蚱、捉蝴蝶。草丛里蹦跳着大大小小的蚂蚱，不一会儿就穿成一串儿。五颜六色翩翩起舞的蝴蝶，逗引得孩子们举着小褂子，折根小树枝，疯追乱撵着拍拍扑扑。

      玩累了，我们就爬到树上挑熟透的杏儿摘一草帽，骑在树杈上解解馋虫。吃剩的杏核是无论如何也不舍得扔掉的，甜杏核自不必说，随时砖头瓦块一砸就直接进了我们的肚子，苦杏核我们会一一收集起来，等积攒的多了再砸开取出杏仁，用凉水浸泡几日，怯除苦味儿，从水里捞出，拌上精盐、香油就成了难得的美味佳肴，知道我们爱吃，二舅每年总要做好几罐，等孩子们都到齐了才舍得拿出来让我们享用，现在商场里也有加工好的杏仁出售，但吃起来总觉得比二舅做的差强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