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菜身影里写着我们的过去

 

作者：竹杖芒鞋空间

 

野菜身影里写着我们的过去。

——题记

春天来了，在地下蓄积了漫长一个冬季的野草迫不及待地钻出地面，窥视着簇新的一季。有了它们探头探脑的绿意，我们的周围就开始生动了起来。踏春和寻觅野味的人们，不会轻易放过这些来自自然的馈赠，勤快人家的餐桌上便有了可以滋润胃肠需求和满足口腹猎奇的野生植物，它们被唤作野菜。

野菜之称谓，雅俗相宜，粗中见细，它们有我们从未驯服的野性，也有适合我们的口味。当季是菜，过季是草。我们从野草中将其精心挑拣出来，它们就成了菜，饥荒年月它可以裹腹，丰润年景又可以一解粟米膏腴的寡淡。生活在城市，虽然限制了人们与野菜亲密接触的范围，但是仍然有常见的北方野菜时常出现我们的周围，已经登上餐桌的有苦菜、荠菜、蒲公英。在小区的周围转一圈，便有不小的收获。苦菜露出发育不良的面色，周身暗红少绿，却是品质最好的时候，有抗菌、解热、消炎、明目等作用；荠菜过于纤柔，像在生一场大病，很早就有白色的小花凄美地绽放，看上去楚楚动人，却可以和脾、利水、止血和明目；蒲公英，味兼苦甘，性寒，有清热解毒之功效，算生长得最为顽强，扎根牢实，叶片繁茂，还有未开的花苞葳蕤壮观，看着它们就会想到它们成群的子孙撑着小伞随风飞舞的样子。

在我们老家这个时候，茵陈是最好的季节。这种土名叫白蒿的野生植物，早春采集白毛的幼苗食用最佳，有护肝、解热、降压等功效，春季里温柔得像是猛兽刚出生的幼崽，柔软而稚嫩，温顺而缠绵，诗意一般匍匐在生长环境恶劣的地头沟壑，此一时刻是人们捕获它们最好的时节。正月茵陈二月蒿，三月四月当柴烧。如果错过了这样的时机，天气渐热，它们会立刻摇身一变，成了威猛高大、气味浓烈、野性十足的大棵植株，用手抓一把，几天之内辛涩味道都还能闻得见，再到秋天结籽之后，就成了油性更大的烧材，一把火点燃，火焰炽烈，气味依然逼人，与春天里的低眉顺眼判若两物。

野菜的吃法虽然有很多种，但在我看来大致分为两种就行了。一种是还原人们习惯的口味食用，就是通过拌面蒸、加佐料加工、用水淖等方法去其野味中的苦，使它们变得适合人们可以接受的口感。另一种顺着野菜苦辛味道，追求原汁原味的野性，一般吃法就是洗净生食，拌以大酱或醋盐等简单调味品。在我们老家最常见的吃法一是拌面蒸，然后加葱花调味食用，一是加少量面粉蒸得湿软一些，大约刚好成型，然后蘸醋汁食用，山西人总是离不开醋。我们先祖吃野菜的历史，皆与饥荒年月有关，正是那些挺过艰难生活，以菜度日的先人借着野菜充饥才使我们这些后人得以投胎在今世。据说光绪三年（1877年）山西大旱，野菜都高价难觅，饿死难民不计其数，腹无粟米的先祖们总是一代一代传颂着野菜的功德。

野菜就是那么单薄的模样，纤细的身子，叶脉深处却藏着一种天地的灵气，身体里蕴含着无穷于天地的野性力量，它们虽然不驯服于人，却听命于自然和时间。时光的流逝对于任何事物都是无情的，时间对野菜也同样充满着决定和暗示性的作用。一些野菜退下了餐桌，另外一些野菜又会拱了上来。再过些时日，天气渐热之后，马齿苋、扫帚苗、婆婆丁、薄荷便可以接续食用。草木有情，相习见性。据说科学研究表明，人越远离草木，只会更冷酷无情，那些接近青绿的人的亲和力要优于较少接触绿色生命的人。现在有些地方逐渐兴起的野菜热，已经把美容与长寿的功效放大到神奇的地步，远远超过的这些原本并不起眼的纤细野草承担的分量。我们接触野草，是让身心能够更深刻地返回自然，甚至把它放到腹中也算是一种亲密的接触，如果它们算是一味药的话，更应该是一味能解心忧的良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