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到军营

 

作者：竹杖芒鞋空间

 

与“沙场秋点兵”的意境有别，我们夏季入伍后越过军校的一个暑假，正式到军营的时间正好将近秋色烂漫的季节。营院里的树木绿植经过一个夏天的疯狂生长，变得体态祥和、神情舒缓、色沉香浓，正安静地享受秋日阳光的抚慰。此一时节，军营特有的那种匆忙好像突然换了一种慢的节奏，有草木葱茏，有阳光暖意，也有季节的委婉。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感受，真正的紧迫和忙乱都隐在看不到的地方，作为这个集体中新的一员，在尚未被赋予更多的工作和任务之前，当然会品味出一些别人揣摩不到的、来自季节馈赠的休闲感受。不管怎样，秋天还是很容易让人满足的，于我来讲这是一个新的丰茂的开始。

一切都是崭新的，一个完全新鲜的环境更容易留给人抹不去的最初印象。在这个北方山地营院内，被称为法国梧桐的国产树种悬铃木，正秋意盎然地用伸展的枝叶变幻出绚丽的颜色，北方的标配树种白杨正窜在高处挥舞着黄绿相间的叶片，哗啦哗啦地向你招手，树底下的行道上走着刚换装秋季常服的军人。在当时制服尚未多样化的年代，春秋季部队的夏常服算是军人的标准制服，所有证件照都要着此服式拍照，我对军营的最初印象就定格在秋叶映衬下的一群身着凡立丁夏常服的挺拔军人。我们在军营的第一张留影也是如此，一队挂红色学员肩章、着夏常服的年轻军人，正操持各种劳动劳动工具，走在与秋天里最浪漫也最恼人的落叶旷日持久的相持路上。在军营，尽管植被众多树木林立，但你永远也别打算在秋天去领略脚踩落叶沙沙作响那种情调。一片落叶，夹在书本里，可以作为珍藏的书签，落在我们划定的卫生责任区，则会成为影响成绩的累赘。对待落叶的处理，被视为连队卫生状况的晴雨表，一夜秋风，叶落满地，但落叶注定是见不到天亮的，往往天未亮就被勤快的值日或新兵扫掉了。动手晚的，也不会放过随时飞落的每一片叶子，心急的甚至还会摇下挂在树上的叶子，让它们提前结束秋叶飘零的过程。

随后的场合都有兵龄更老的军人以过来人的回味发表他们的感慨，对于他们来说，哪怕是去年刚入伍的新兵都有老兵的感觉，兵如流水，他们已经看过上游的风景，体会过其中的激荡湍急，自然有一肚子的代入感。老军人的言语中有浓重的行伍味道：你们这些大学生，别看现在还是球弥现眼啥也不抵的新兵蛋子，用不了多久等把红牌牌换成黄牌牌，一个个就牛逼着呢。也有看不惯刚入伍大学生的，看哪儿都不顺眼，对哪儿都要挑点儿刺，似有老子打天下你们过来摘桃子的不忿，后来各安其位便没了音讯。对部队的认识，就是从秋天这些细微的地方开始，渐渐绘成一个丰润的模样。每一次你所念念不忘，书写或者讲述的细节，你所深爱而珍藏心底的那些片断，都必然烙印上你的人生背景和情感。也许这种或步调一致、或千差万别的体验，正是我们持续而长久的一种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