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之于我最初的印象，并不是一个阴郁的节气

 

作者：竹杖芒鞋空间

 

清明之于我最初的印象，并不是一个阴郁的节气，而是一个春日明亮的日子。从气候意义的清明来说，此时的春天已经掀开了一层又一层轻柔的面纱。一种新鲜的地气从土壤里溢了出来，有清凉的、纯净的、跃跃欲试的意象弥漫于天地之间，像一首清新婉约的曲子回响在略显静穆的田野上，仿佛是下一个喧闹时刻的序章。从节日记忆来说，老家清明时节对先人的缅怀，并不过于强调悲伤，而是长于展示。清明似乎是后人与远去先祖的一次时空约定，生命的存在形式寄托于情感的牵引，曾经的亲人们都在意现世子孙对他们的惦念。这一天有特制的面食“子福”白，有勃勃生长的麦苗青，有灿若金粉的菜花黄。有子福、青苗、油菜花的清明，在我眼里是明亮而充满生气的。

 

风雨梨花寒食过，几家坟上子孙来。清明上坟扫墓，是一场心清目明的追思，也是一次探求生命的感悟。老家一带的清明节，有用做祭祀与祈福的特制面点——子福，个头硕大无朋，最大的有整个笼屉那么大。相传与卒于本地山中的晋国贵族介子推有关，由最初的“子出”意化为如今的“子福”。除此之外，还有专为孩子烤制的“枣蛋”，面里包枣烤成，成人一拳头大小，扫墓时用来从坟头滚过，本来肃穆的仪式到了孩子这里，已经演变成为一种游戏。在家时，每年清明时节扫墓祭祖，身体强壮的父亲扛铁锨、挎屉篮走在前面，我们几个孩子欢天喜地跟在后面，沿途大地返绿、油菜花黄灿灿地开着，我心里对慢慢展开的春天充满了柔情蜜意。我想，此时长眠于地下的先人，若泉下有知，想必也是开心的，无论是后人践诺赴约，还是春天依约而至，清明都应是清清朗朗、清新而明亮的日子。

 

清明时节四月天。人间四月正是桃杏花开绽放的时节，大地春暖，树摇草动，花开如雨，有一种按捺不住的生气是属于清明时节特有的。在这样的时刻追忆亲人，不在于悲情，而在于缅怀，生命就像这岁岁清明一样，周而复始、无始无终，岁岁花开、总有花香。记得在老家清明时，扫墓归来，各家还要采一束青绿的麦苗和黄艳艳的油菜花插于门环，你若一家一户走过去，会对这种农耕文化传承下来的诗意产生特别的感动。如此特别的一个习俗，既有告慰先人我辈衣食丰足之意，也有祈求先人保佑一年五谷丰登之意。于我看来，这样一种插花式的展示，也是清明时节里一道清新悦目的风景。清明本来就是有花有草的日子，它是在泛绿的色彩中安静的绿，是在渐暖的和风中冷艳的花，清明带来了春风花草香。

 

对在老家过清明的记忆，还是小时候的记事。稍大后外出求学工作，就再没能有机会回家清明祭祖。岁岁清明于我来看，也许就是一次一次的展示，一代接一代的人展示着缅怀，一年又一年的草木展示着春天。清明是在展示春天的丰盛与荒蛮同时，让我们学会缅怀，学会展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