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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之遍地红薯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23 22:58 阅读(2)

 秋天之遍地红薯

 
作者:竹杖芒鞋空间
 
乡间的土路见证着四季农时的变化。春天开始,乡间的路就开化了似的柔和了许多,夏天来了,路就软成了泥淖,稀泥踩在脚下,又被脚带着到处涂抹。冬天的路才像有骨头的汉子,坚硬无比,一镢头下去,也只会磕出几道牙印子,好像大地的门也关上了。唯有秋天的土路干湿不定,没个正形,尤其是在出红薯的季节。
记忆里家乡晋南的秋季,总有一些日子是阴郁着雨水,不断膨胀而郁结着水汽的积雨云,把地面浸泡在雨水里,使它们变得更加泥泞。秋天原本的收获乐趣因为连绵、阴冷的雨水,变得繁芜而不堪。拉回来的农作物堆积得到处都是,洁净的雨水经过枯叶浸泡,染成了酱黄色的污水四处流淌。成熟的豆子、玉米、谷子、黍子需要晾晒才能归仓,还有成堆的柿子需要艳阳晒出糖分,才能缸储出霜,最后变化成像裹了白糖一样的雪白的柿饼,它们都是秋天的宠儿,印象里最狼狈不堪又割舍不开的就要数秋日里的遍地红薯了。
 
那时候,一到地里出红薯的时候,房上、地上、墙上、锅里、碗里都是红薯叶、红薯蔓、红薯梗和红薯的影子,就连连打嗝放屁都带一股红薯味。红薯的藤蔓细长,匍匐在地面,把皮肤红润的家族藏在土里,它的产量从来都很高,多得到处堆放,吃都吃不完。每家每户都挖了很深的红薯窖,用来储藏红薯以备冬日和来年春夏食用。红薯窖一般有六七米深,冬暖夏凉,像当年打鬼子时的地道一样成为我们小时候探险的地方。
红薯能够成为我们长久的食物,不单是因为它的产量较高,而且不属于上交国家公粮的范畴,所有出产的红薯都留在了本乡本土、各家各户,成为解决农家温饱的重要依赖,甚至红薯蔓都是牲畜和猪爱吃的饲料。每年惊蛰前后,需要挑选窖藏的个头匀称、健康而整齐的红薯进行育苗,一个月后,红薯的绿苗就带着新生的气味铺满了苗圃。每年四月开始栽种,生长半年,到霜降前后就可以出土了。那时候的红薯品种现在依然还能叫上名字:个头大、产量高的叫八八三,蒸食后干面、糯甜的是胜利号……出红薯时,男人们在前面用三齿镢刨,女人和孩子跟在后面捡拾。一镢头下去,红薯的子孙就从暗无天日的地下不情愿地露了粉色的面孔。大的、小的、浅红、深红的红薯很快就在地里头码成了小山,孩子们一边吃着带着甜甜淀粉味道的红薯,一边比着红薯个头的大小。牲口们早已把满地的红薯蔓当丰盛的大餐,出红薯的日子满地里洋溢着喜庆,一片秋阳之下的丰收图景。红薯的根和块茎有时扎得很深,产量高得惊人,出完红薯过一段日子,有时候天凉翻地、犁地时还能从土里翻出漏网的红薯。
 
产出来了,就要想办法当作粮食吃掉。红薯的吃法很多,蒸着吃,最常见最直接;精细的吃法有拌红薯,或将红薯擦成细丝与面粉或馒头渣搅拌在一起蒸熟,冬季常食;我最爱吃母亲做的红薯饼,香甜糯软,像刚做好的点心一样好吃;再有就是烤红薯了,但是炉火金贵得很,烤红薯好吃也难得吃几次。母亲说,四斤红薯顶一斤秋粮。以薯为粮,红薯在粮食不够的艰难年月就成了诸多农村地区人们的主粮。在挨过饿的人眼里,红薯填饱了肚子,红薯也是他们的救命功臣。
 
红薯虽好,多吃胃也受不了。红薯含一种氧化酶,这种酶容易在人的胃肠道里产生大量二氧化碳,红薯吃多了,就会使人腹胀、打嗝、放屁。那时候,很多人因吃红薯过多“烧心”、胃酸、拉肚子。现在父亲看见红薯还经常摇头,不住地念叨,吃伤了,吃伤了,再好吃的东西也架不住天天吃、顿顿吃,况且红薯也不容易长期储藏,家乡的人们就沿袭了打红薯粉的传统。如果把红薯比作原生态的话,从红薯里打出来的淀粉就是红薯衍生出的高端产品。红薯那样看似粗笨的身躯里面居然隐藏那么雪白、滑腻的红薯淀粉。成群的红薯经过粉碎、反复过滤、控水晾晒,便可以制成白花花的红薯粉。红薯粉和由红薯粉制成的粉条、凉粉、粉皮,可以为辛苦的农家换来一些可观的收入,逢年过节的凉菜、炖菜里少不了粉条,赶集吃零嘴、筵席菜肴里也少不了凉粉、粉皮做的菜。直到现在,能在寒冷的季节吃一碗母亲做的炒凉粉,仍然是种难得的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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