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打马而过，故乡渐行渐远

 

作者：竹杖芒鞋空间

岁月打马而过，故乡渐行渐远。

　　印象里炊烟的味道尚未散尽，乡愁已渐渐散开成为点缀我记忆的奢侈品。我常在梦中潜回远在晋南故乡那片寂静的田野，那里有我从小滋养着的梦想。四季风吹过，梦想也随着庄稼一年一年地成熟，一年一年地收获，盛满粮食的谷仓记录着那些不着边际的念头，念头又随着一粒粒粮食四处撒播，直到我逐渐陌生了土地，却越来越浓厚了对家的眷恋。

　　在我生长的年代，土地是丰饶的，乡村生活虽然没有城市优越，却有着乡土的乐趣，只有接触了城市，明显的落差才动摇了当初的坚持。有一些人但凡脱离了土地，就头也不回地决绝而去，生怕身上再沾上泥土的味道。但我不敢不回家，尽管我把城里的房子收拾得已经足够宽大足够好了，但在父母眼里这里仍然不是他们的家，不是他们也就不是我们的家。那个远在天边绿树合围的家，有我父母平凡的韶华和全部的留恋，有我懵懂无知的童年和少年，有我值得牵挂的人和值得回味的记忆。事实上，我的童年与妻子这样在城里长大的人比起来，只有茫然，茫然是因为缺乏营养和应有的教育，却拥有没有边际的时光，没有边际的田野，任我无知地四处游走，记住了那些挥之不去惆怅，享尽了无比纯净的空气和自由自在的成长。有时候，我会在回忆中来到幼时家乡夏季的夜晚，我们兄弟几个躺在院子里，星星落满我们的身体，对未来谁都一无所知，就像头顶的星空，那么神秘莫测。或是来到月亮升起来后热闹的村巷，忙了一天的男人们把在家门口谈笑当作最好的休息方式，子女多的母亲却要利用这明亮的月辉纺线、缝鞋。但家乡这样的夜晚注定是属于我们这些孩子的，月光照着我们无忧无虑的幸福时光，我们不知疲倦地疯玩。那个时候，那个世界，好像没有尽头，无边无际，任由我们恣意地挥霍。

　　光阴飞快地流逝，我也在懵懂中逐渐成长，身边与我同行的玩伴却越来越少，能走到最后到城里上高中的寥寥无几，他们多数都过早地成为家里的主要劳力和经济来源，走着祖辈们累世重复着的路。我父母除了拥有三个不谙世事的男孩之外，与多数的家庭一样清贫得几乎一无所有。而拥有三个儿子在农村就注定了父母要付出比别人更多的辛劳和努力。我正是在目睹父母的艰辛之后，才不断强化了对未来的执着追逐。能到离家不远的运城上高中，使我和整个家庭都面对着前景未卜的命运，谁也不知道能否考上大学。但“上大学”充满致命的诱惑，家里押上再负担我几年的努力和乡人的揶揄与我一起去赌未来。读书成了那时我唯一正确的选择，也成了一件非常有血性的事，最终让我从此脱离了土地，远赴他乡，再也没有家的羁绊。青春呼啸着不肯停下，家乡正在远去，耳边似乎还有亲人呼唤，我的身体已经被驱使着流放到了远方，从此远离了故土。

　　有人计算过，我们从小在父母身边长大到上学、工作、成家，远走高飞，真正能与父母在一起的日子屈指可数。小的时候，因为需要父母抚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可以与父母厮守；等我们羽翼丰满，翅膀渐硬，就离乡求学，我们花着父母提供的生活费，每年不过寒暑假回两次家，有的几年也回不了一次。等工作成家后，一年回一次已不错了，几年回一次、几年回不了一次都很正常，与父母的沟通就像是摇号一样无法预测，时候太少。

　　可能是根植于泥土的基因牵挂，我对于乡下的家、土地和终生与土地为伴的父母有一种难以割舍的无尽亲情。所以，我尽可能地把回家看得很重，宁愿别人说我恋家也总想办法回家看看。因为在部队院校工作，寒暑假为我回家看看提供了足够的时间和理由，所以离开营区的请假报告事由一栏，我永远只填写：回家。我不敢不回家，因为家里有牵挂。而每次回家都是在到家之后，有了却心愿般的满足，又有很快又要离去的惆怅。回到了家乡之后，我会很快地把语言、衣着、生活习惯转变成在老家的模式。土得掉渣的方言能让我接近乡里乡亲，接近他们的生活和他们的内心世界；一身与众无异的穿着，虽然失去了“衣锦还乡”的炫耀，却收获了老乡发自内心的接纳“这孩子总算没有忘本哦”。生活习惯的入乡随俗终于使我的身心得到了真正回归，拔一棵带着泥土味道的大葱就着馒头吃，头枕着土炕睡眠竟然能驱散失眠的烦恼，我不得不怀疑我来自泥土的乡土情结是我内心之中暗藏的密码，一旦触动就带我进入了从自由到自觉的原生态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