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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里的蚕豆香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22 14:51 阅读(0)

 时光里的蚕豆香

                           ● 陆永兰
“便宜啦,便宜啦,新鲜的蚕豆,新鲜的蚕豆!”我知道,这种上海市区元宵节就开始有卖的是一种名叫“日本豆”的蚕豆,可我从不急着买,我要让嘴里的馋虫熬到五月一日前后,去吃崇明岛蚕豆!
“日本豆”的豆荚长得又长又粗,很有气势,剥开一看,躺在里面的豆白白胖胖,有的竟与脚拇指指甲一般大,但豆粒的间距比较大,掂在手里,有一种松噗噗的感觉。如果说日本豆的外形像北方汉子的话,崇明岛蚕豆却完全算得上南方小女子。绿色的豆荚,光滑细腻,形如一弯月亮,身形饱满,凹凸有致,捏在手里,有一种紧实的握感。剥开外壳,一层丝绒似的内壁上,三四枚,甚至四五枚,小巧均匀的豆粒一排紧挨,一个顶着一个,仿佛同胞姐妹,躺在同一个襁褓里,色如碧玉,惹人喜爱。
 
我生长在崇明岛,对那些蚕豆,黄豆,赤豆,扁豆,玉米这些餐桌上的东西,有一种本能的亲切感,总要想着它们,念着它们。特别是蚕豆,承载了我岁月里很多的记忆。
金黄的稻穗被收割后,在寒意萧瑟的秋风里,就要种蚕豆了。八岁那年,我身系一个蓝色布围兜,围兜里装着蚕豆,跟在母亲的身后。母亲用锄头在泥土上拉开一条小凹沟,我在后面放上豆种,母亲示范了间距,大概在十五公分左右,可不知怎么的,我放着放着就密了,母亲纠正了几次后,我放着放着又变得稀疏了,母亲让我返工,并生气地说,放豆种是世上最简单的活,连这个都做不好,将来怎么办?可在我的眼里,这活很不简单,得低着头,弯着腰,还得控制下种的粒数,一般两粒,不超过三粒。干着干着就累了,不由自主地蹲着或跪着干,弄得衣袖上,裤腿上全是泥,脏得不行。那天,我干完活,真是腰酸背痛,精疲力尽,第二天上学还感觉全身骨头散架似的疼。
 
阳春三月,正是草长莺飞的时候,这时的蚕豆秧已茁壮成蚕豆树了,豆叶茂盛繁密,紫色的蚕豆花蝴蝶似的栖在绿叶丛中,得意地向行人抛着媚眼,蜜蜂们“嗡嗡嗡”地向它们献着殷勤,几根毛毛虫似的豆荚探出稚嫩的头颅,悄然藏在繁叶里。艳阳下,大地气象万千,空气里透着蓬勃的生机和明朗朗的兴奋。大人们总有忙不完的活,顾不上我们这些无所事事的孩子。于是,星期天或平日放学后,我们就自由自在地撒野在田头沟渠边了。或去割马兰头,或去挑猪草,手里拿着镰刀和竹篮,可其实一直在闲逛,闹着玩。遇到绿油油的蚕豆地,就丢了镰刀,去找蚕豆耳朵。其实,这蚕豆耳朵一点也不好找,得把头探进浅绿的繁叶里,耐着性子慢慢找。它就长在叶子旁,当你看到一根细细的茎上,撑着一个小漏斗或小喇叭似的东西,那就是蚕豆耳朵啦。当有人喊一声:“找到了,找到了!”的时候,其他小伙伴就蜂拥过去,羡慕得不得了。夜幕快要降临,大人们在远处呼喊我们回家时,我们都各自有了成果,把蚕豆耳朵举在手里,小心翼翼地带回家,夹在书页里,第二天,去向同学们炫耀。
 
在蚕豆成熟的季节里,性急的母亲,每天到田头,去看望蚕豆们,摸摸它们的身子,如果软软的毛茸茸的,那还得耐心地等,因为过嫩的豆,有股涩味,口感不好。如果节头硬了,结实了,外壳光滑滑的,那得赶紧摘,因为过老了,就咽不下粗糙的皮,心里就埋怨嫌弃它了。其实,真正能享用嫩蚕豆,也只有十来天的时间。
崇明人剥豆,有两个方法,一是原始的那种,用左手的指甲在略弯的背部裂开一个口子,右手的大拇指把豆粒撸下来。这不稀奇,我觉得另一种方法更有意思,用右手的中指和食指夹住,用力对豆荚拦腰往下一按,只听“啪”的一声,豆子们就会跳将起来,蹦在你的手心里。我特别羡慕这种手势,干脆利落,效率又高,声音又好听,有一种魔性的魅力。父母剥豆的时候,我蹲着身子在旁边学,可反复操练就是奈何不了它们,发不出响亮干脆的声音,只能失望得跺脚,父亲说,别急,因为你年龄小还没有足够的手劲,以后自然会行的。当时,我就恨不得一下子长大。在此起彼伏的“啪啪”声中,一篮筐的豆很快剥完了,接下来的任务是我的,我得把豆嘴上的一条细细的黄条揭下来,大人们叫“嘴黄”,不去除会发涩发苦的。我觉得“嘴巴”“嘴黄”的名称叫得特别形象有趣。我常常去剥开蚕豆顶部的皮,真的会看到蚕豆正咧着嘴对我笑呢。不过,蚕豆既然有了嘴巴,为什么又给封住了呢?为什么里外贴上了两层封条呢?我缠着母亲不断地问,母亲说,它话很多,神仙烦了,就给封上了。听到这里,我赶紧闭上自己的嘴,再也不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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