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水酒

 

作者 | 肖三兵

 

 

 

炎热的夏天，乡村人家每天早上会蒸上一天三餐的米饭。早上八九点时吃早饭，剩下的米饭盛在筲箕里吊在厨房的屋梁上，中饭、晚饭时再热一下就又是一餐。有时中午天气太热，吃不下米饭，就会煮手擀面吃。早上煮的米饭吃不完放到第二天会变霉。人们怕浪费粮食，只能把米饭摊凉了，再拌上酒曲盛在饭碗中，再扣上一只碗在上面，裹在棉絮中，这就叫做酿米酒。拌好酒曲的米饭裹在棉絮里，米饭少一般过二十四小时才能成米酒。有的人家喜欢吃水酒，会特意蒸上一升米，米蒸熟后用饭碗一碗一碗地盛出来，把它凉在簸箕里，再根据多少碗米饭多少颗酒曲下料。

 

讲究的人还会特意把酒曲压碎成粉，用细筛子均匀地把酒曲粉筛到米饭上。酒曲米饭混在一起搅拌均匀之后，装在土钵里盖严实用棉被裹起来。米饭多发酵的时间也长，一两碗饭发酵二十四小时，一钵米饭至少要发酵两天时间。在我们夹河那一带，米酒称作水酒。夏天的水酒是用粘米酿的，确切地说它还不能称做酒，只能说是酒糟。酒糟中加入清水，再次发酵就是水酒了。这种水酒味道很甜，吃了提神解渴饱肚子。有的人家特意留一点水酒，放上几天让它继续发酵用来蒸粑。

 

要酿出好的水酒，还得有好的酒曲。以前我们村有个老年人经常做酒曲，他做的酒曲留一点自己，剩下的全卖给村里人。邻居说他做的酒曲好，酿出来的水酒又甜又醇。我没见过他做酒曲，只是在夏天时经常见他到野地里采一篓花回家，问他这些野花是做什么用，他说是做水酒曲用的。我家买过他做的酒曲，他做的酒曲确实好，做出的酒糟水分充足，不像别人的酒曲，做出的酒糟像是霉变的米饭不能吃。

 

 

 

附近村里的一个老太婆常到我们村卖水酒曲，她卖的水酒曲三颗才一毛钱。我至今还记得老太婆的样子，头戴一顶黑色板绒帽，蓝色大襟上衣，裹过小脚。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提着一篓子水酒曲，一边走一边大声叫卖：“卖水酒曲唉，卖水酒曲唉。”买水酒曲的人问她一颗酒曲用几碗饭，做出的水酒甜不甜，老太婆总是放下篓子，身子颤巍巍地说，一颗曲一中碗饭，包甜。有的人没现钱就用鸡蛋换，一只鸡蛋换三颗酒曲。祖母曾经因为蒸多了米饭，用鸡蛋换了老太婆三颗水酒曲做水酒。一大碗米饭头天中午拌的酒曲，第二天中午从棉絮里拿出来，散发着淡淡的酒香，碗中渗出清澈稍带粘稠的液体，碗还是温热的，这是上乘的水酒。辨别水酒做的好不好：一是不用揭盖子看，隔着棉絮能闻到酒香；二是用手摸摸刚从棉絮里出来的碗，碗是热的这也说明水酒做的很好，碗是凉的水酒肯定是做坏了。

 

每次祖母做的水酒都隔着棉絮闻到酒香，装米饭的碗从棉絮里拿出来碗是热的。祖母做的水酒就是不一样，高品质的水酒，不是一般人能比的。打上一桶冰凉的井水，水酒兑井水加上糖，再稍稍发酵一会。这时的水酒口感好酒精度低，喝下去解暑止渴饱肚子还开胃。当然，最主要是避免了粮食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