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苞米地

 

作者：郭凤祥

 

      雨后的大地在阳光的照耀下，从地底下向上散发着温润闷热的湿气。一眼望不到边的庄稼地里，一人多高的苞米绿油油地正处于成长的旺盛期。玉米杆上怀抱着粗壮的苞米棒子，如雄赳赳的武士向路人耀武扬威。间或有几株向日葵在苞米丛中鲜艳地伫立，骄阳似火，葵花像羞涩的少女，微垂着头。

 

     从余家街到小北沟直线距离是八里地，如果不从这片玉米地里穿越，就得绕弯多走3里路。来往这两个屯铺的人们就在这片庄稼地直接穿行。“其实地上本没有路，人走的多了，也便成了路”这话说的一点也不错。结果在这片庄稼地里，就有了一条窄窄的羊肠小道。

自从我读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因为合并学校，我便每天从这条小路去余家街小学上学。这条羊肠小道就成了我上下学的必经之路。

 

     这是一个星期天的晌午，因为被家里人打发跑腿去镇里的一个亲戚家送东西，我便顶着太阳，挽着裤腿，打着赤脚从镇上回来。雨后，穿过庄稼地的时候，小路上坑坑洼洼满是积水，光着脚走路更舒服一些。脚下粘的稀泥在经过的水坑时，轻轻撩一下，顿觉凉爽，又有点沐浴后的洁净。庄稼地的上空，不知什么时候起已经出现了一道彩虹，如蜿蜒的桥让我产生了一种跃桥而上，直抵家乡的幻觉。朦胧之间，突然看见迎面走来一个粉红色上衣，蓝色裤子的女孩。一片深绿，一点火红，寂静幽深的庄稼地里忽然融进了跃动的音符。走近，真是冤家路窄！她竟是我家河对岸的邻居小荣。令人陶醉的乐曲戛然而止。

 

    真该死！怎么会鬼使神差地遇见她？思绪把我拉回到了去年秋天。

 

    那个星期天，我把一个向日葵的头拧了下来，捧着一个大瓜子头坐在小河沿的大石头上嗑瓜子。又圆又大的葵花籽头像一个大盘子似地，上面插满了密密麻麻的葵花籽。瓜子一个紧挨着一个，密密实实地，掰都掰不出来瓜子。我就从葵花头的边上入手，终于打开了缺口，掰下来一个大瓜子。瓜子仁白白的很脆生，又很香甜。吃了一个还想吃第二个。我的脚底下已经堆满了一地的瓜子皮。对岸的邻居小荣看着我吃瓜子也想分享，我没给她，她便一边往家里跑，一边骂我是“豆辣子”。我知道豆辣子是一种爱吃瓜子的鸟，小荣分明是在骂我。我捡起一块石头就往她身上扔，结果因为用力过猛，竟一下子撇出很远，一下子落到了小荣家的玻璃窗上。只听得哗啦一声，小荣家的玻璃窗被石头砸了一个大窟窿。事后的结局可想而知，我被大人责骂了一顿，家里又给小荣家买了一张新玻璃……这个该死的小妮子，尖嘴猴腮，嘴尖舌快，每次见到她，我都想狠狠地踢她两脚，方解心头之恨。

 

    就在我低头寻思着怎么对付她的时候，突然听到她轻轻地叫了一声我的名字“隋立！”只是很低很轻的柔弱的声音，容不得我思考和回应，握紧的拳头慢慢松开。她低着头疾步匆匆，那片火红渐渐变成一个点，渐行渐远，直到进入到一片深绿看不见。

 

     我想，她也一定很紧张，很害怕吧？在这个寂静无人的苞米地，在这个四周都是庄稼，遮掩得严严实实的庄家森林，连我这个男孩子都心惊胆战的，何况她是一个柔弱的小女生。面对广阔无际的大自然，人类的小恩怨又算得了什么呢？哦，那一片苞米地……